第160章 木匠的“废话”:那把凿子教给君王的道理(1/2)

临淄城的夏日常有穿堂风,卷着槐花香钻进齐桓公的书房。窗棂外的石榴树结了青果子,坠得枝桠弯弯的,像被谁拽着往下沉。齐桓公盘腿坐在竹席上,案头堆着半尺高的竹简,最上面那卷《尚书》被他翻得卷了边,墨迹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

“唉——”他又叹气,指尖划过“允执厥中”四个字,这四个字他读了三天,越读越糊涂。啥叫“中”?是对人温和点,还是办事狠点?就像厨子调羹,盐多了发苦,少了没味,可那“刚好”的分寸,书上咋就说不明白?

堂下突然传来“笃笃笃”的响,凿子敲在榆木上,脆生生的,像春雀啄米。齐桓公探头往下看,见个穿粗麻短打的汉子蹲在槐树下,正跟块木头较劲。那汉子背有点驼,鬓角白了大半,手里的凿子却灵活得很,手腕一转,木屑就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把碎雪。

是轮扁。这木匠在宫里做了三十年轮子,从齐桓公还是公子小白时就在。他做的车轮,走在石板路上“咕噜”响,稳当得能载着陶罐跑十里不洒半滴;要是走泥路,轮辐像长了脚,陷进去半截也能拽出来。宫里人都说,轮扁的凿子有灵性,木头在他手里会说话。

此刻轮扁正削一根榆木轮轴,那木头是前儿从泰山脚下运来的,据说长了五十年,木纹直得像尺量过。他左手扶着木坯,右手握凿,眼睛半眯着,像在听木头喘气。凿子尖刚碰到木茬,“咔”一声,就剔下片薄如蝉翼的木花,飘悠悠落在他脚边的草席上。

“大人读的书,就这么难懂?”轮扁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凿子声,像石子投进水里,“听您叹的气,比后院老黄牛还沉。”

齐桓公把竹简往案上一推,笑道:“你个做轮子的,懂什么?这是三皇五帝传下来的治国道理,字字珠玑。”

轮扁直起腰,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汗珠子滚进脖子里,洇湿了粗布褂子。他捡起片卷曲的木屑,对着太阳照:“哦?那写这些字的圣人,现在在哪?”

“早埋进土里几百年了。”

“嗤——”轮扁突然笑出声,凿子往木头上一磕,溅起的木屑弹到他鼻尖,“照这么说,大人读的这些,不就是圣人的废话?”

“放肆!”齐桓公猛地拍案,案上的铜爵“哐当”撞在一起,酒洒了半盏。他瞪着堂下的木匠,胡须气得直抖,“你可知污蔑圣人典籍,按律当斩?”

轮扁却不急,慢悠悠捡起刚削好的轮辐,那轮辐一头粗一头细,弧度圆得像新月。他踩着台阶往上走两级,站在堂下仰头看齐桓公,手里的轮辐转了个圈:“大人息怒,我不是骂圣人。您看这轮辐——要嵌进轮圈,得一头削成‘榫头’,一头留着‘卯眼’。松了,车子走起来晃得像筛糠;紧了,硬塞进去,轮圈准裂。”

他把轮辐递上去,齐桓公没接,却盯着那榫头看。确实做得巧,榫头顶端微微收窄,像个小楔子,看着松垮,真往卯眼里一送,“咔”就卡牢了,晃都晃不动。

“这‘刚好’的分寸,”轮扁缩回手,用凿子尖在榫头上来回划,“我做了三十年轮子,闭着眼都能摸出来。可我教儿子时,嘴皮磨破了也说不清。我告诉他‘削到木纹第三道为止’,他削到第二道,松了;我喊‘再削半分’,他手一抖,削到第四道,又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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