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沛县痞子的帝王心术(2/2)
四、彭城之耻
公元前205年的谷雨,彭城的宫殿里飘着楚地的熏香。刘邦斜倚在项羽的盘龙榻上,指尖把玩着虞姬的金步摇,听着帐外士兵抢夺楚宫珍宝的喧闹。他喝着从酒窖搬来的兰陵美酒,忽然觉得项羽也不过如此——那个在鸿门让他险些丢命的战神,原来把宫殿建得这么容易被攻破。
报!项王回师了!探马的急报撞翻了铜灯,灯油泼在刘邦的龙袍上,烫得他跳起来。当他看见项羽的三万骑兵像黑色潮水般涌来时,方才想起自己的十万大军,此刻正醉倒在彭城的温柔乡里。
睢水河畔的厮杀声震碎了春云。刘邦的马车在乱军中颠簸,他看见自己的父亲被楚军绑上高台,妻子吕雉的青丝沾着血污。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这话出口时,连他自己都惊觉——那个在沛县为老父抓虱子的孝子,何时变得如此凉薄?
马车载着他狂奔时,他不断把儿女推下车——不是不爱,而是太清楚,此刻的苟活,比什么都重要。当夏侯婴一次次把孩子抱回来时,刘邦看见车辙印里的血水泡着春泥,忽然想起斩白蛇那年,自己也是这样,踩着血污,往生路里闯。
五、鸿沟棋魂
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项羽的戟尖挑起鸿沟的土块时,刘邦正坐在马扎上啃烧饼。这位战神的眼角已添了细纹,而他鬓角的白发,比三年前更多了。
刘邦抹了把嘴,看着项羽身后的楚兵——他们的铠甲锈了,粮草空了,眼神也没了鸿门时的狠戾。再看看自己的汉军,萧何运来的粮草堆成小山,韩信的大军已在垓下布好口袋。这场棋,他等了太久。
夜里的楚军大营飘来楚歌时,刘邦正对着铜镜拔白头发。张良递来的酒盏里浮着桂花,像极了沛县老宅的秋夜。他听见帐外传来虞姬的哭声,忽然想起项羽在鸿门放过他时,眼里的不屑——那是贵族对痞子的轻视,却也是痞子的生机。
垓下的火光映红了刘邦的脸。他看着项羽横剑自刎的方向,想起当年在沛县,看见项羽举鼎时,自己说的彼可取而代之。此刻真的取而代之了,为何心里空落落的,像当年喝完王婆的赊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尾声:龙椅上的市井
公元前202年的冬至,长安的未央宫迎来第一场雪。刘邦坐在龙椅上,看叔孙通带着儒生排演朝仪。那些曾在沛县和他抢酒喝的兄弟,此刻都穿着规整的朝服,连樊哙都不敢再大声打嗝。
陛下,这是各地送来的祥瑞。太监捧着玉匣跪伏在地。刘邦打开匣盖,里面躺着块刻着受命于天的白石——多像沛县河边的鹅卵石,当年他常拿它们砸邻村的恶犬。
退朝后,他独自走到宫墙下,摸出藏在袖中的草根。远处传来孩童的童谣: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他笑了,这市井流言,比任何史书都真实。那个偷喝赊酒、抛妻弃子的痞子,终究成了史书里的高祖皇帝,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龙袍下的骨头,还是当年芒砀山里,那个敢斩白蛇的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