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伯虎墨痕:断弦琴上的新生(2/2)
此后每月初七,他都会在她的妆阁画竹。九娘研磨时总爱哼《竹枝词》,吴侬软语混着松烟墨香,让他想起徐氏生前熏衣的沉水香。那日他醉眼朦胧间,看见她替自己整理衣襟的手,忽然比在宣纸上画折枝还要轻颤。
公子可知,这枝墨竹缺了竹节?九娘指着未完成的画轴,指尖落在留白处。唐伯虎忽然抓起她的手,让沾着朱磦的笔尖在竹干上点出红点:就当是被相思虫蛀的吧。话音未落,却见她耳尖泛起的红潮,比新研的朱砂还要艳丽。
四、劫后春深
正德四年的惊蛰,桃花坞的老桃树抽出新芽。唐伯虎在新建的梦墨堂里替九娘调石青,看她蹲在廊下给雏雀喂食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年在秦淮河,她冒雨追回被风吹走的《墨竹图》,裙裾沾满泥浆的模样。
老爷,官府的人又来催债了。兴儿的通报惊飞了檐下的燕子。九娘转身时,发间的木樨花落在调色盘里,晕开一片温柔的鹅黄。唐伯虎将刚画好的《仕女图》卷起来,塞进上门逼债的公差怀里:这画里的女子,可比你们县太爷的小妾美上三分。
深夜的油灯下,九娘替他补着袖口的破洞。银针在月光里闪过,像极了当年何氏拆毁婚书时,指尖晃动的金护甲。其实...我早该告诉你...她忽然放下绣绷,从妆奁深处取出泛黄的信笺,这是徐姐姐临终前托人带给你的。
烛光在宣纸上跳跃,徐氏的字迹力透纸背:伯虎亲启,妾知君心似明月,奈何身作蒲柳质。望君莫学尾生抱柱,当如大鹏击水...墨迹在字处晕开,像极了三年前她咳血时,在锦帕上绽开的红梅。唐伯虎握着信笺的手剧烈颤抖,忽然想起徐氏出殡那日,漫天桃花落在棺椁上,像极了他们成婚时铺满地的红盖头。
尾声:墨香永续
嘉靖二年的清明,沈九娘在醉墨斋里研磨。唐伯虎站在窗前画《春山伴侣图》,远处的虎丘塔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案头的古琴换了新弦,第七根丝线上系着九娘编的同心结。
老爷,该给小姐们上课了。兴儿领着一群孩童跑进院子,最小的阿桃举着歪歪扭扭的《枇杷图》,墨点溅在九娘的月白裙裾上。唐伯虎接过画轴,看见枇杷叶间藏着只极小的蜜蜂,忽然想起那年在秦淮河,九娘替他挡住醉汉时,发间簪着的那朵栀子花。
窗外的桃花正盛,有花瓣落在古琴上,惊起一串清越的泛音。唐伯虎轻抚琴弦,忽然明白徐氏信中所言——人生如琴,断弦处自有新声。当《流水》的旋律再次响起时,他看见九娘在花影里微笑,眼中倒映的,是比春山更美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