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断药七日,谁来续命(2/2)

他手里提着短刀,靴底沾着山泥,竹篓里的冷月草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见苏惜棠点头,他大步跨进来,弯腰半蹲,上来。

竹门一声被推开时,院外的阳光正落在衙役的刀鞘上。

三个穿皂衣的汉子斜倚在篱笆边,为首的抠着指甲,刀尖有意无意戳着地上的蚂蚁:青竹村的?

看病的。关凌飞的肩背绷得像块铁板,苏惜棠能感觉到他后颈的肌肉在跳动。

看病?衙役的刀尖挑起关凌飞腰间的竹篓,装的什么?

草药。

官里早说了,禁药不许私采。衙役的刀尖往下压,竹篓的竹篾发出的轻响,打开。

苏惜棠的手指掐进关凌飞的肩膀。

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脂味混着山风的凉,突然想起昨夜他爬崖时蹭在竹篓上的青苔。

正欲开口,身后传来清越的竹哨声——那是程七娘特有的调子,三长两短,像山雀的晨鸣。

扑棱棱——

数十只山雀从竹林里扑腾着飞起,翅膀带起的风卷得衙役的官帽直晃。

它们盘旋着聚在众人头顶,黑压压一片,鸟粪掉在衙役的官服上。

为首的骂骂咧咧挥刀,却见山雀突然俯冲,尖喙直往他眼睛啄去。

他慌忙后退,撞翻了篱笆上的酱菜坛,酸黄瓜滚了满地。

程七娘的声音从院角传来。

她倚着老吴头新做的木柜,手里还攥着半块未刻完的药匣,小豆子带娃们引开另一拨,快!

关凌飞趁机大步往前,苏惜棠伏在他背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山雀的鸣叫。

李婶家的竹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浓重的药味混着焦糊的粥香扑面而来。

李婶躺在土炕上,脸烧得通红,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被角,嘴里嘟囔着。

她男人蹲在炕边抹泪,见苏惜棠进来,跪下:苏娘子,求你......

把窗户打开。苏惜棠放下药箱,指尖按在李婶的腕脉上。

她的手刚触到那滚烫的皮肤,腰间玉佩突然泛起微光,一道暖融融的热流顺着手臂涌进识海。

她眼前闪过太医院典籍里的疟症医案,又想起昨夜空间里自动浮现的替代方——冷月草三钱,山茱萸二钱,野菊根五钱,三碗水煎半盏。

去灶房烧三碗水。她转头对李婶男人说,阿青,把药箱里的野菊根拿过来。

阿青抱着药箱缩在门边,听见吩咐立刻窜过来,药勺碰得药罐叮当响。

苏惜棠的指尖悬在李婶的曲池穴上方,玉佩的光更亮了,她甚至能看清皮下跳动的血管。我要以指代针。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按下去——李婶突然抽搐着弓起背,额角的汗掉在炕席上。

第二帖药煎好了!小桃举着药碗冲进来,药汁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苏惜棠接过药碗,扶起李婶的头:喝下去,一口都别剩。

李婶的喉结动了动,药汁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

苏惜棠用帕子擦净她的嘴,目光扫过窗台上的空药包——官药铺的千金散包装,朱砂印的包治百病还很鲜艳。

她攥紧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三更时分,李婶的烧终于退了。

她睁开眼时,月光正透过窗纸洒在苏惜棠的手背上。苏娘子......她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风箱,你手上......怎么发红光?

苏惜棠低头。

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红,血丝顺着皮肤下的晶丝往玉佩里钻,像细小的红蛇。

玉佩发出的轻鸣,她突然想起昨夜引血冲穴时识海里的暖光——原来那不是错觉,是玉佩在吸收什么。

累了。她抽回手,把玉佩塞进衣襟里。

李婶的男人端来热粥,她喝了两口,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窗外传来脚步声,关凌飞掀帘进来,脸上还沾着草屑:十七户重症,都送药了。

程七娘跟着走进来,手里攥着药包:剩下的药材,够撑三日。她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疲惫,县太爷的人今日查了五家药圃,连张寡妇晒的艾草都收走了半筐。

苏惜棠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

玉佩还在隐隐发烫,她能感觉到里面的灵气在翻涌,却比往日稀薄了些。不必撑了。她突然开口,明日,我要开地下药堂。

不挂牌,不聚众,一人一方,口传心授。

程七娘的眼睛亮了:老吴头的药匣暗格能装方子,小豆子他们能当传信的。

愿誓台的位置......关凌飞摸着下巴,七座山包,每座放一座,方便村民换药。

苏惜棠点头。

她想起昨夜李婶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想起张寡妇的娃喝下药后终于安静的睡颜,想起衙役刀鞘上的寒光。

玉佩在她心口发烫,那丝红光还在缓缓流动,像在提醒她什么。

与此同时,永安县衙后院。

陆昭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

七枚朱砂点标在青竹村周边的山包上,每枚点旁都写着愿誓台三个字。

他拈起一枚棋子,在青竹村三个字上重重一按:他们在建......一张网。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爬上竹屋的屋檐时,苏惜棠翻出案底的《替方手册》。

泛黄的纸页上,她的字迹还带着墨香。

她抽出裁纸刀,将手册整齐地裁成七份——每份对应一座愿誓台,每座愿誓台对应一个传药人。

窗外,山雀又开始鸣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