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策划报复(2/2)

刘备如遭重击,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案几被带得微微一晃。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急怒:

“孙伯符!周公瑾!你们……你们可知这是千载难逢之机?曹操在北,虎视眈眈!我愿为前锋,而你们东吴只需允我大军借地驻扎,届时……”

“届时——”

孙策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动作懒散。

他打断了刘备激昂的陈词,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耐烦的废话,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毫无温度:

“届时你刘玄德不仅可以名正言顺进驻我东吴要地,消耗曹贼实力,更能趁势经营,广收人心,待时机成熟,便将南郡悄无声息地……据为己有。”

他摊了摊手,无奈叹气:

“玄德啊玄德,后面这些算计,伯符我就替你说了啊。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绕那些弯弯肠子?”

说罢,他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头节都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而后他一把揽住身旁周瑜的肩膀,力道亲昵又不由分说:

“走了走了,公瑾!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跟这儿费什么口舌?别坏了我们喝酒的兴致!我府里新得了两坛二十年的陈绍,就等你来品鉴呢!”

他拉着周瑜,转身就朝厅后走去,二人步履轻松,再也不回头看刘备一眼,仿佛身后站着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哎——孙将军!周……”

刘备急切地跟上一步,话才出口。

可孙策头也没回,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另一只空着的手,洪亮又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传来:

“玄德公!此时天色尚早,正好赶路!慢走——不——送——喽!”

尾音拖得老长,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刘备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垂下,紧握成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消失在华丽的屏风之后,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甚至带着笑意的低语,胸口如同被一块巨石死死堵住,憋闷得几乎要炸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转过雕花廊柱,彻底隔绝了前厅可能投来的视线——

孙策一直紧绷着、维持着的威仪和漫不经心神态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他扭过头,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兮兮地朝背后张望了一下。

确认刘备身影没跟上来后,孙策憋了许久的情绪如同开闸洪水,轰然爆发。

“哈——哈哈哈——!!”

他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音洪亮震得廊檐下似乎都有灰尘簌簌落下。

他笑得前仰后合,一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结实的大腿,发出“啪啪”的闷响:

“公瑾!公瑾!你刚刚可瞧见了?瞧真切了没有?”

他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使劲用手肘去撞身旁相对“矜持”的周瑜,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周瑜脸上了:

“那刘备!刘玄德!刘皇叔!他那张脸,哈哈哈!依我看,比关羽头上那顶宝贝绿帽子还要绿上三分!畅快!真是畅快啊!哈哈哈!”

周瑜原本只是唇角微扬,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

可看着孙策这般毫无形象地大笑,被他这么一撞一问,那笑意也终于忍不住荡漾开来,眉眼弯弯。

“伯符啊伯符,”

周瑜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带着些许无奈,还有对孙策的调侃:

“我今日真不该听你的。你我堂堂东吴之主、南郡太守,刚刚在正厅之上,如同市井小儿斗气般,一唱一和,专挑人痛处戳……若此事将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原来,方才厅上那番看似随意的对话,竟大半是孙策事先精心“策划”好的,并且他非要周瑜配合着演。

孙策一听周瑜这话,毫不客气地抬手,照着周瑜的肩胛骨就是结实的一拳,力道不轻,砰然有声。

“切!你这人!少来跟我这一套!”

孙策眯着眼看着他,促狭地说:

“少跟我这儿装什么道貌岸然、老成持重。方才那自称能‘领兵杀敌’的是谁?那问孔明‘身体可好’的是谁?嗯?!”

孙策又没好气照他肩膀锤了一下:

“哼,明明心里头开心极了、解气极了吧!只怕比我还急着出一口这恶气呢!真当我瞧不出来?”

周瑜被他这直白的话戳中了小心思,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故意避开孙策的目光,低下头,伸出手,慢吞吞地整理起刚才被孙策锤打而弄出褶皱的衣襟。

“下……下不为例。”

他闷声吐出四个字,算是承认,却又想维持最后一点“风度”。

孙策见状,得意地“哼”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懒得理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孙策一挥手,觉得跟这个“假正经”的兄弟掰扯这个没意思。

他眼珠子一转,目光扫过廊外明媚的春光,一个主意冒上来,顿时又兴奋起来。

他再次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周瑜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外拉。

“走走走!在这儿废话什么?闷了好些天,骨头都僵了!快陪我去练武场,咱俩好好比试比试!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也让我瞧瞧,你这‘恢复如初’的周太守,手上功夫有没有撂下!”

他的力气极大,语气又是不容拒绝的兴高采烈。

周瑜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只得无奈地跟上他的步伐,口中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伯符你慢点……”之类的话,但终究拗不过孙策的蛮力与热情,被半拖半拽地,朝着练武场方向去了。

此时阳光正好,将两人并肩拉扯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

褪去“主公”与“都督”的威仪光环,暂忘“夫君”与“父亲”的沉重责任——

伯符与公瑾,依旧是最初那两个并肩闯荡、快意恩仇的江东少年。

二人心底最深处,始终为彼此保留着一块未经尘染的天地。

那里仍藏着未泯的赤子童心,仍跃动着最纯粹的少年意气,仍会为了一场小小的、精心策划的“报复”而心照不宣、击掌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