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江陵暗潮(1/2)

江陵的秋夜,比江东多了几分湿冷与肃杀。

自周瑜撤回江东养伤后,程普便接下了看守这偌大江陵城的重任。

这座战略重镇,如同一个刚从血与火中刨出的烫手山芋,看似臣服,内里却遍布荆棘。

程普肩上的担子极重。他不仅要整饬城防,安抚流离失所的百姓,清剿溃散的残兵与伺机而起的盗匪,更要执行一项关乎东吴能否在此地扎根的艰难任务——

向江陵本地的豪强士族征收赋税,以充军资,支撑重建。

然而,这江陵城,历经刘表、曹操乃至刘备势力的短暂影响,早已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泥潭。

这里的权贵,如同江边的芦苇,风往哪边吹,便往哪边倒。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权力的夹缝中左右逢源,利用三方势力交界的地理之便,做着利润惊人的生意,构建起错综复杂的人脉网络。

对于东吴孙氏这个“新主人”,他们表面恭顺,心底却充满了疑虑与不屑,更不甘心将真金白银拱手奉上,去供养一个未必长久的政权。

其中,尤以“杜氏一族”最为跋扈,也最具代表性。

杜海,杜氏家主,此人年过五旬,出身草莽,早年是荆襄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匪寇,做些烧杀抢掠的活计。

可乱世给了他洗白的机会,他摇身一变,成了江陵豪强。

但他从不真心效忠任何一方,刘表在时他阳奉阴违,曹操来时他贩卖军械大赚其财,如今东吴入主,他依旧故我。

而杜家凭借着在三方势力中皆有生意和人脉的底气,公然藐视程普的政令,抗拒上缴税收。

更让程普头疼的是,杜海匪性难移,家中蓄养了众多门客家将。

而其子杜衡、其女杜若更是自幼习武,麾下俨然有一支不容小觑的私人兵马。

其他权贵眼见杜家如此强硬,又仗着有其“顶在前面”,便也纷纷效仿,或推诿扯皮,或哭穷叫苦,使得征税事宜举步维艰。

程普是沙场老将,善于冲锋陷阵,可面对这等绵里藏针、借势压人的地方势力,却感到力不从心。

他深知,若不能迅速压服杜家,树立东吴权威,不仅重建江陵成为空谈,恐怕时日一久,城内潜伏的反对势力便会滋生事端,甚至会再次引来北方的曹操或西边的刘备觊觎,届时里应外合,江陵危矣!

在数次交涉无果后,程普迫不得已,这才修书一封,遣快马送往江东,呈报周瑜。

信中,他不仅详述了江陵“表面平稳,实则暗流未息”的现状,更点明了以杜氏为首的地方势力“心未归吴”,亟待强力手段震慑的核心问题。

他恳请周瑜,若身体允许,务必尽快前来南郡上任,以太守之威,定江陵之乱。

这一夜,水汽氤氲,裹挟着长江的腥气与战后未散的焦土味。

曾经的太守府,如今是程普的临时帅帐,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映着这位老将军凝重如铁的面容。

“程将军,您为江陵百姓如此操劳,杜某佩服。”

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草莽戾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只见杜海带着几名心腹家将,不待通传便已大步踏入堂内。

他身后跟着的一双儿女,更是引人注目。

长子杜衡,二十出头,面容冷峻,按剑而立,目光锐利如鹰。

次女杜若,年方二八,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眉眼间英气勃勃,唇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挑衅意味的笑意。

程普眼底锐光一闪,语气不卑不亢:“杜公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杜海大手一挥,声若洪钟:“指教不敢当!只是程将军这几道政令,尤其是这加征赋税、清查田产以充府库之策,怕是逼得我等没有活路了!”

他环视身后那些被迫前来、面色惶惶的小家主,声音又拔高几分。

“江陵历经战火,民生凋敝,正该休养生息!将军此举,与杀鸡取卵何异!”

他身后的盐商立刻哭诉:“将军明鉴!我等小本经营,实在无力承担啊!”

布商也附和:“是啊,这税赋较之曹贼在时,犹有过之啊!”

程普面色沉静,心中却怒火翻涌。

他深知杜海底细——

此人本在乱世中杀人越货,积累血腥资本。

刘表父子暗弱时,他摇身一变,成了地方豪强;曹操南下,他嗅觉灵敏,靠倒卖军械物资大发横财,势力愈发膨胀。

如今东吴已经接管江陵,按照规矩,依法要求各族按例缴纳赋税用于重建城池。

其他家族虽肉痛却已陆续上交,唯有这杜海,自恃根基深厚,武备充足,公然带头抗命。

“杜公!”程普声音陡然转厉,“江陵重建,需钱粮支撑,整饬军备,防北寇卷土重来,更需诸位鼎力相助!此非商贾议价,乃军政要务!”

可杜海却冷笑一声开口;“哦?可……谁知道这江陵能被吴人占去多久?”话中充满讥讽。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放肆!!!”

一道清冽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孙尚香一身火红骑射服,手持马鞭,大步走入。

她目光如电,直射杜海:“杜公,你杜氏一族靠什么起家,江陵无人不晓。如今肯让你们洗手上岸,是东吴的恩典!让你按律纳税,便是给你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怎的,还不情愿?”

她气场凌厉,一番话撕开杜海遮羞布,堂内顿时一片死寂。

杜海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杜衡手已按上剑柄,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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