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东风再现(1/2)

转眼间,八月已经过了将近一半,江陵早已入了秋。

秋风挟着寒意从长江水面呼啸而来,吹得营帐哗哗作响。晨雾未散,天空是一片浅灰,阳光还未来得及穿透云层,便已被那沉重的秋气压了下去。军营内将士披甲执戈,甲片在冷风中发出低沉的金属声响,篝火燃着湿柴,升起缕缕青烟,与晨雾缠绕不散。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

周瑜他坐于营中案前,手执羽扇,正细细勾画着攻城部署。他已传令逐步压缩包围圈,意在逼曹仁主动出战。他心知,若能将敌人引出城外,再设埋伏一举擒之,江陵便可不战而定。这是他一贯的用兵之道——以静制动,以计胜力。

但……要怎样才能逼他现身交战?或者,有没有损兵更少的方法?

正沉思间,一名亲兵快步进帐,抱拳禀道:“都督,今早北营拦下一封来信。”

周瑜闻言,羽扇轻顿,抬眼看向来人:“信?”

亲兵点头道:“正是。但属下看那信不像军中密报,更像是……一封家书。”

“家书?”周瑜微蹙眉,接过那信封,只见封口严密,纸张素净,并无显眼军徽或暗号,唯有落款之处,工工整整写着四个字:曹夫人书。

“曹夫人?”周瑜怔了一瞬,神色复杂,“是……曹仁的夫人?他已成亲了吗?”

亲兵挠了挠头:“这……属下不知。那曹仁平日里寡言木讷,从不谈私事。”

周瑜微微颔首,手指轻敲案面:“你先退下吧,我知道了。”

“是。”亲兵躬身退出。

营帐重归寂静,周瑜坐在原地,凝视着那封信许久。

片刻后,他起身沏了一盏热茶,滚烫的茶汤倒入素白瓷盏,雾气氤氲。

他捧盏而坐,片片茶叶在水中翻涌。他缓缓抿了一口,才用匕首小心将封口划开。

一纸信笺展开在手。

周瑜望着信的内容,沉默许久,眉头竟缓缓舒展开来,嘴角也渐渐扬起,仿佛终于如释重负。

看完后,他轻轻将信折好,整整齐齐地重新塞回信封,置于案上,微微低声道:“天助我也……”

他骤然起身,羽扇“啪”地一声收拢:“来人!”

“都督!”

“取弓箭来!”

“是!”

士兵快步而去,不多时便将一柄上等良弓与三支羽箭奉上。周瑜取过其中一支,利落地将信封以细麻线缚于箭身,缠绕稳妥,未损一字。

他快步走到营帐外的高地上,抬头望向那城楼。秋风劲吹,旌旗猎猎,远处的江陵城轮廓依稀在晨雾中浮现,如巨兽沉卧。

他微微眯眼,右手执弓,左手搭箭,动作干脆利落。拉弓之时,青筋隐现,衣袂猎响。只听“嗖”地一声,羽箭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如同一道无声的命令,直直朝江陵北门飞去。

箭矢在晨风中疾行,跨过堑壕,越过敌墙,最后稳稳地钉在城门楼檐之上,信封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女子素手所书的柔情,也在冷冽的秋风中颤抖,却又无声地传达着某种力量——足以撼动一个城守之心的力量。

周瑜收回视线,轻轻一笑,转身入帐,淡淡说道:“万事俱备,我们,拭目以待。”

城楼之上,魏军士兵正在值守,忽听“咻”地一声弦响,一支羽箭自吴营方向破空而来,直直钉入城楼木柱之上。

几名守将惊得拔剑戒备,有人高声呼喊:“小心有诈!”而后便有一名老兵趋前,仔细查看箭尾,忽地一怔:“这……箭上缚有书信?”

“不会是吴军设下的圈套吧?”

“拆来看看!”

一名副将谨慎地取下信纸,只见其被油纸细致包裹,不沾半点湿气,展开一看,众人纷纷探头欲看端倪。可他们只一瞥信封落款,便齐齐变色,倒抽一口冷气。那上头,赫然写着几个端秀小字:

曹夫人。

“是将军家书!”

一时间,所有人神色微变,无一敢耽搁,副将连忙收好信函,匆匆下楼,一路小跑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中,空气沉闷如死水。

曹仁坐于厅中,披发仰首,一身甲胄早已杂乱,脚边横陈着几坛空酒,酒香与苦涩混杂,仿佛是他此刻心境的写照。

他双眼血丝遍布,神色萧索,桌上未看完的军报堆成一叠,无一再能激起他半分战意。

三月苦守,魏援不至,粮草将尽,北营已失,败局已定。

他已预知自己的结局。

他低笑一声,声音像一柄钝刀刮过铁皮,沉闷而讽刺:“呵……想不到,我曹仁,也有今日。”

“家国抛我不顾,兄长无信……就连城中百姓,也因我不得安生。江陵,江陵……终究是困住我的牢笼,也将是我的坟墓。”

他话音未落,忽然手臂一抖,失力垂在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可他目光随意一掠,正好落在了自己左袖袖口的刺绣上。

那是一朵白梅,针脚细密,早已褪色,却依稀可辨。

他的瞳孔微缩,仿佛那一朵梅花,是旧梦里最难舍的温柔。他盯着那绣迹,整个人仿佛失神,嘴里喃喃自语:“瑛瑛……你如今,已改嫁他人了罢……”

他早已预料到今日之战是九死一生,才提前写信交托旧友,劝她改嫁,莫要为他守节。但那一纸信笺,落笔之时,他却在心中反复写了又改、改了又撕。

“你是陈氏嫡女……贵胄之裔,才貌双全。”他一字一句地喃喃自语,“而我,又算什么?一个......领兵冲锋、随时可能尸骨无存的武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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