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情抵万难(1/2)

江东清晨,薄雾未散,淡淡的阳光透过朱红色窗棂斜斜洒入孙府。

屋内,孙策已然换好朝服。他走到床前,低头轻轻在韶儿软软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又俯身在大乔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床榻上母子睡颜安然,让他一瞬间有些不舍离开,但还是收拾好情绪,悄声推门而出。

门“吱呀”一声轻响,本是寻常,但他刚迈出一步,眼前却是一地跪着的侍卫,黑压压跪满了长廊,个个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守了一整夜。

孙策眉头一皱,神情瞬间冷了几分。他的眼神迅速扫过这些人,语气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危险的寒意:“何事?”

带头的一名亲卫额上已有冷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低声道:“属下……属下失职。昨夜……孙小姐带着周夫人,偷偷离开了江东……”

这一句话,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但孙策的眉眼没有明显起伏,却有一瞬间的沉静,仿佛整个天地都静止了。

他缓缓看着他们,没有发怒,也没有惊讶,只是沉默地注视良久。许久,他才幽幽吐出一句话:“果然。”

那语气,竟不像是惊惧或恼怒,更像是……早有预料。

良久,他才抬起眼,淡淡吩咐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他语调虽平,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再派一批人马,悄悄追去江陵附近,暗中保护,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她们出了事——”

他停顿了一下,字字如霜:“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那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说出来的。众人一听,浑身发寒,立刻俯身高喊:“属下领命!”随即匆匆退下,消失在清晨薄雾中。

孙策独自站在门前,身形挺拔,眼神深沉。他仰头望了望天,晨光落在他英挺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整个府邸说话:

“果然是拦不住的……”

他轻轻一笑,笑意中却藏着一丝无奈与疼惜,“她们,都是极任性的女子……”

那笑容一闪即逝,转而是浓重的担忧与隐忍的爱。

他看了一眼房门方向,想到大乔和韶儿仍安睡其中,便将所有情绪深埋心底,像往常一样整了整朝服,迈步离去,背影如山,沉稳有力。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随着那辆马车,踏上了前往江陵的方向。

清晨的江陵军营,天色尚未大亮,晨雾悄然笼罩整个营地,帐篷间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熬药残留的药气。营地一片寂静,只偶有几声远处换岗的脚步声传来。

阿吉轻手轻脚掀开营帐门帘,探头望进去,只见主帐内依旧灯火未熄,微光中,小乔静静坐在床榻旁,仍旧是一身素衣,鬓边微乱,眼下是一片淡青色的倦意。她的手握着周瑜的手,一夜未放。

阿吉心头一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份简朴的饭食,轻声说道:

“夫人……您已经几日未曾合眼,也没好好吃饭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低头打开手中食盒,露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还有几碟简单的小菜——腌萝卜、豆干、咸菜干,还有一碗蒸蛋。

“军营里的饭菜虽然不如府里的,但这白粥煮得很细,我今早可是喝了两碗呢!”阿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吃完这顿,夫人精神才跟得上照顾都督啊。”

小乔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粥碗上,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温柔。她的唇边轻轻扬起一抹笑意,虽然疲惫,却依旧坚定:“好,阿吉……我……想吃点甜的。”

阿吉眨了眨眼,有些没听懂:“甜的?”

小乔点点头,柔声说:“能不能给我……再加些白糖在粥里?”

“哎哎!好!我这就去!”阿吉一听,像是抓到希望一样,转身小跑出了营帐,背影急匆匆,带着一股孩子般的纯真和欣喜。

小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转头,又望向榻上的周瑜。

“公瑾……”她低声呢喃,唇角轻轻一颤,“你看,我听你的……我会好好吃饭,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快点醒来。”

她俯身,额头轻轻贴在周瑜冰凉的手背上,闭着眼轻声数着:“第七日……今天是你昏迷的第七日了。”

七日了,整整七日,周瑜一直没有睁开眼。他就像一尊沉睡的石像,英俊的面庞失了血色,瘦得近乎脱形,却依旧俊美。

小乔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连帐中亲卫和军医都看得心惊不已,却谁也不敢劝,只能默默递上药汤与热水,看着她这样熬着。

不多时,阿吉气喘吁吁回来了,手中小心捧着一包白糖,身后还跟着军医。

阿吉跑到她身边:“夫人!糖我放进去了,搅匀了的,热乎着呢!”

小乔轻轻点头,接过粥碗,放在一旁。

军医则走到床边,拿出铜制药箱,照例先为周瑜把脉。他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按在周瑜腕上良久,神情沉静中透出复杂。

“都督的高热终于退了。”他缓缓说道,“但脉象仍旧虚弱得很,如风中残烛,命脉尚在,却依旧难醒。”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药箱中的笔墨,开始写方子,“我会在药方里再加几味固本培元的药材,尝试以药养气。”

军医写着,沉默了许久,可过了一会儿,他目光从药纸上移开,缓缓看向小乔,语气放得很低:“夫人,其实……有一种法子……或许能让都督苏醒……”

“但这法子……太过残忍,老朽不敢擅自用。”

小乔神情一紧,直视他:“但说无妨。”

军医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方才轻声道:“若夫人想唤醒都督的意识,就必须让他的心神在沉睡中强烈震荡——情绪、感官……甚至是痛楚。曾有前例,是用针刺入病者掌心或脚底,以剧痛唤醒神志。”

说到这,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可……这种方法太过残忍。若都督魂魄未归,身体尚虚,骤然受痛,反而可能……反噬命根,元气大损。”

帐中陷入一片死寂。

阿吉低头不语,连呼吸也变得轻轻的。

小乔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眼中却逐渐浮出一抹坚决。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道。

她垂下眼帘,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周瑜。

他依旧沉睡着,眉头紧锁,唇色发白,呼吸轻微到几不可闻。那曾在万军之中策马高呼、英姿勃发的身躯,如今却如风中残叶,瘦弱得几乎不成样子。小乔轻轻将那被棉被压住的手拉出来,紧紧握在掌心。

她的手指轻轻描摹他冰冷的掌纹,目光温柔又痛苦地凝视着他的脸。

“公瑾……”她低声唤着,声音轻如呢喃。

“对不起……”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手渐渐颤抖,然后低头,轻轻吻在周瑜的手背上,那一吻柔软却坚定,仿佛在向命运下誓——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从黑暗中拉回来。

她轻轻抚上周瑜的脸,感受他脸颊下那几乎被削去的骨线,像是在摸一块冷玉,一块她日日夜夜思念、如今却只能依靠回忆取暖的温柔石像。

小乔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在心中做出了那个令她痛苦却不得不做的决定。

她睁开眼,看着军医,声音虽轻却清晰而坚定:

“你去……备针吧。”

这一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划过她的心头。

军医听后,猛地抬头,随即拱手俯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周夫人!”

他迅速起身离去,留下帐内寂静如夜。

小乔站起身来,轻轻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眼底乌青,唇色微白,却在眼神中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决与锋利。

她慢慢回头,走回床榻边,轻声道:

“公瑾……请原谅我,我别无他法。此法若成,你怎么骂我都好,若不成,那我便随你一同去了......放心,你......不会孤单。”

她紧紧握住周瑜的手,那力道几乎要嵌进骨血里去。

——为了唤醒他,她,愿赌一切。

不一会儿,军医快步回到了营帐。他怀中抱着药箱,另一手紧紧提着一卷裹布包着的针线包。阳光映在那包针上,如同鬼火闪动。

“周夫人,”军医低声道,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仿佛即将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他在榻边跪下,缓缓摊开针线包,布帛一卷一卷解开,最后铺平在矮桌上。那针线包内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二三十根银针,粗细不一,长短各异,寒光森然,灯火一照,寒芒闪动,宛若蛇鳞轻颤,又像一排锋利的冰刃直刺人心。

空气骤然沉重起来。

阿吉站在帐边,看着那包针的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后退一步,双腿都有些发软:“夫人……这……真的要……”

小乔转过头看他,神色虽柔,却无比坚定:“阿吉,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

阿吉咬咬牙,看着小乔那双已然疲惫却亮着火光的眼,终于点了点头,低头退了出去。

营帐的大门被帘子放下,只剩下一丝幽暗微光,只剩下三人。

军医叹息一声,从包中取出一根最细的银针。那针通体如丝,顶端锋利细长,似能穿透皮肉直达骨髓。针尖映着灯火微微发亮,细长得仿佛不存在,却又尖锐得令人毛骨悚然。

“夫人,我……开始了。”军医低声说道,手指已经略显颤抖。

小乔点点头,轻轻松开了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嗯。”

军医屏息凝神,轻轻拿起周瑜左手的大拇指。

那手瘦削苍白,骨节分明,冰凉无温。他微微一顿,将银针缓缓对准穴位,深吸一口气,猛然刺入!

周瑜的指节轻微抽搐了一下,眉头却未动分毫。

小乔瞳孔一震,死死盯着周瑜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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