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命悬一线(2/2)
他抬头看向门外,那是东南方向,遥望江东,那里是周瑜的故土,也是那个曾令自己敬重的名字所属于的地方。
可一瞬之后,仅仅一瞬之后。
他猛然深吸一口气,再次低头,看向桌上的刘备手书,眼神一冷,神色恢复如常。
“不,主公说得对。”
“江东不灭,蜀汉难兴。周瑜的存在,终究是蜀汉之患。”
他拾起刘备之信,缓缓收进袖中,回到案前,眼神又恢复凌厉,喃喃道:
“周瑜,必除。”
吴军中央军营内。
午后,阳光毒辣地照在军营上空,营帐之中却如罩着层厚重的乌云,沉闷压抑,令人透不过气。
营内一片静默,士兵们虽没了昔日那种振奋高昂的气势,却依旧恪守军纪,秩序井然,营务按部就班,巡逻哨岗从未松懈。
那是因为,这一切都仍旧遵循着周都督昏迷前的最后一道道命令。
可无人知晓,他们心中压着多大的焦灼与忐忑。主帅卧榻,生死未卜,仿佛整支军队的脊梁都失了魂。
营帐内,几盏药香熏灯缓缓吐着浅白的烟雾。
周瑜静静躺在榻上,身着轻薄中衣,胸腹间还缠着厚厚的药布,隐隐透出大片浸血痕迹。他的皮肤本就白皙俊逸,如今却泛着病态的青白,嘴唇干裂失血,眉心紧蹙,神情痛苦而虚弱。
军医正坐在榻边,细细替他把脉,须眉之间满是凝重。
“都督已经昏迷三日了。”他叹了一声,望向身旁副将,“脉象浮中带涩、气息微弱,虽未断气……可也凶多吉少。”
副将站在一旁,神色黯然,眼神有些游移不定,不敢直视榻上那张日夜并肩征战的熟悉面庞。周瑜向来气度如玉、意气风发,哪曾见他如此憔悴?他咬着牙,额角渗出汗珠。他想开口,却哑然无言,喉头发紧。
营中将士虽仍然坚守,但这一道主帅不醒的阴影,压在所有人心头,谁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急报:“报!有都督家书送来!”
副将猛地转头:“快进来!”
一名满头大汗的士兵奔进来,将信小心捧到副将手中。副将看了一眼信封,那娟秀柔美的字迹清晰地写着:
“夫君亲启。”
副将看到这四个字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急促道:“快!快念给都督听!都督最牵挂周夫人,说不定这封信,能唤醒都督!”
那士兵年纪尚轻,见副将严肃,也不敢怠慢,连忙接过信纸。
可刚拆开,余光一瞥信中内容,他整个人就僵住了。
“我、我……”
副将皱眉:“你愣着作甚?”
那士兵脸一下涨红,结结巴巴道:“这……这信……”他低着头,两只手死死捏住信纸,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开口。
副将气急:“念!你念就对了,哪来的废话!都督命悬一线,现在哪管得了那么多?!”
那士兵吞了口唾沫,眼角偷偷瞥了一眼床上的周瑜,见他脸色惨白,胸口微微起伏,终于一咬牙,轻声道:“是,属下这就念。”
他声音低得像蚊子,慢慢开口:
“公瑾:
见字如晤。
吾一切安好,只是近来孤枕难眠,常常忆起与夫君缠绵的光景,思之如渴,想你在侧。
昨日命人新制一套淡青色寝衣,那寝衣薄如蝉翼,灯光之下映肤若雪,想来你应会喜爱。镜前独着它时,吾不免自照片刻,只觉这衣裳太轻,薄得竟难遮体,不知你归来时,是否还能有闲情细赏?”
这话刚念出,士兵耳根直接红到了脖颈,手一抖,差点把信掉了。他停顿了片刻,不敢抬头看旁人,犹豫地深吸一口气,又接着念下去:
“若你归来,吾便着此青衣,与你在帐中缠绵,一起焚香抚琴,便是这世间最好光景。”
信至此,那士兵实在念不下去了,脸几乎埋进了胸前,结结巴巴地说:“副、副将……信念完了……”
副将听完那封信的内容后,老脸憋得通红,狠狠咳嗽了一声,仿佛要用这声咳来掩饰刚才心中生出的尴尬与酸涩。他低头理了理甲衣,却不敢再去看床榻上的周瑜。
帐中气氛一时间凝滞得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军医默默收拾着药瓶,神情僵硬,耳根泛红;有的亲卫低头看向帐外,有的紧紧抓着衣襟;还有一名年长的亲兵轻轻咳嗽一声,似乎在极力忍住什么。
片刻后,副将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没想到都督私下竟是这般......早知如此,这信......不念也罢。”
可他话音刚落,忽然帐中一声大喊打破沉寂:“都督有反应了!”
众人瞬间望向床榻。
只见榻上的周瑜,眉间那一抹长久紧锁的褶痕忽然动了,睫毛轻颤,像是在挣脱梦魇的边缘。他的指尖微微抽动,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之色,仿佛在某个深沉的梦中听到了什么声音,拼命想抓住。
军医一惊,立刻上前把脉,面色从凝重逐渐松动,终于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都督的脉象……虽仍虚弱,但确有增强之势!”
副将听完振奋不已,猛地看向那还捧着信站在原地的士兵,怒声却带着些激动地喊道:“你愣着作甚?!继续念啊!再念一遍!都督分明是听到周夫人的信才动了心志!”
“我……我……”那士兵的脸已经红成了熟虾,可众目睽睽之下,也顾不得害羞了,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朗读:
“公瑾:
见字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