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清平之音(1/2)
建安初年,江东春暖,烟水悠悠。
太湖之畔,一座古朴的私塾藏在柳荫之间,读书声伴着鸟语风吟,日复一日地回荡于塾舍之间。
那私塾里有一位教书先生,姓乔名远,年方二十出头,世称“阿远”。虽年纪尚轻,却胸藏万卷,行止有度,眼中不止书卷与天下,更有对百姓疾苦的深切忧虑。阿远自幼丧父,由母亲一手带大,母教其仁义,师授其文章,他长成后立下宏愿:“愿为贤者,以身布道,安天下百姓于水火之间。”
江东当时虽未烽火连天,却也并不安宁。吴郡以南,流寇扰扰,百姓颠沛。私塾虽僻静清幽,阿远却从未脱离人间烟火。每月初一、十五,他都要亲自赴乡集,为乡民讲解时政税法,教孩子识字,也安抚老者孤魂。
这日,乔远手持竹简,在窗前踱步,诵读《诗经》中的句子。他眉目清朗如画,一袭素色长衫衬得他愈发挺拔。
窗外几个顽童正探头探脑,被他温和的目光一扫,立刻缩回头去,乖乖坐好。
先生,关关雎鸠后面是什么来着?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挠头问道。
乔远正要回答,忽然一阵清越的琴音从隔壁院落飘来。
那音律如清泉击石,又如春风拂柳,竟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调。
孩子们也都竖起耳朵,私塾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那琴音缭绕不绝。
今日先到这里。乔远合上竹简,孩子们欢呼着跑出私塾。
他站在院中梧桐树下,静静聆听那陌生的琴声。曲调时而激昂如战场金戈,时而缠绵似儿女私语,最后归于平静,如月光洒在江面上。
乔远心中一动,这弹琴之人,必非寻常乐师。
次日清晨,乔远正在院中煮茶,忽听篱笆外有衣裙窸窣之声。
抬头望去,一位身着淡绿罗裙的少女正踮脚去够攀出墙外的梨花。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如远山,眸若秋水,腰间系着一块青玉禁步,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姑娘……就是前几日刚搬来的乐师?敢问姑娘芳名?不知是否需要帮忙?乔远放下茶壶问道。
少女惊得后退一步,脸上飞起红霞。我...我是从江南来的乐师,名叫清平,刚来江东,昨日练琴打扰先生授课了。
原来那美妙琴声出自她手。
乔远微笑摇头:清平姑娘的琴艺超凡脱俗,何谈打扰?在下乔远,是这私塾的教书先生。
清平眼睛一亮:原来您就是那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乔先生?我在江南就听闻江东有位年轻先生,宁可教书育人也不愿出仕乱政。
乔远没想到自己的事竟传到江南,有些窘迫地拱手:乱世之中,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清平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递过一枝刚折下的梨花:这枝花送给先生,算是赔罪。若先生不嫌弃,明日未时可来听我抚琴。
乔远接过花枝,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指,如触电般缩回。清平也红了脸,匆匆一福身便离去了。
那夜,乔远辗转难眠,案头的梨花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幽香。他起身研墨,写下:闻琴始觉春心动,一树梨花压海棠。
次日未时,乔远如约而至。清平的小院布置简朴,唯有一张桐木琴台格外醒目。她今日换了一身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木兰花。
先生请坐。清平引他入座,自己则跪坐琴前,今日为先生弹一曲《清角》,相传为黄帝所作。
琴音一起,乔远便觉心神俱震。清平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时而如急雨打萍,时而似微风拂柳。他闭上眼,仿佛看见高山流水,又似见万马奔腾。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妙哉!乔远由衷赞叹,姑娘琴艺已臻化境,此曲只应天上有。
清平抿嘴一笑:先生过奖了,小女子实在不敢当。不过...她抬头直视乔远,能遇知音,确是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相视一笑,院中梨花纷纷落下,如雪般覆盖在琴台上。
自此,乔远常去听清平弹琴,清平也时常到私塾旁听乔远讲学。他们谈诗论文,论古说今,渐渐发现彼此志趣相投。
清平虽为女子,却通晓兵法,对天下大势有独到见解;乔远虽为书生,却心怀天下,常为百姓疾苦忧心忡忡。
一个雨夜,乔远冒雨送一名生病的学生回家,返回时已是浑身湿透。路过清平院门,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琴声,似有烦忧之事。他犹豫片刻,还是叩响了门扉。
清平开门见他狼狈模样,惊呼一声:先生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
屋内炭火正旺,清平取来干布为他擦拭头发,又煮了姜茶。乔远这才注意到她眼中有泪痕,琴台上摊着一封书信。
清平姑娘可是遇到了难事?他轻声问道。
清平沉默片刻,才道:家中来信,要我回江南完婚。对方是太守之子,家父已经应允了。
乔远手中的茶碗一晃,热茶溅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疼痛。那...姑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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