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银甲红袍(2/2)

“都督!!”副将们惊呼,欲上前搀扶。

周瑜却一摆手,强忍剧痛,冷声道:“本都督无碍!传我令——按原计划推进!谁敢乱军心者,军法处置!”

他强撑着坐直身子,右手捂住伤口,左手仍执羽扇,缓缓举起,指挥若定。哪怕鲜血染红了银甲,也丝毫不减他身上那股镇军压敌的气场。

“稳住阵型!继续压迫!逼其回撤!”

吴军见都督受伤仍坚守前线,士气大振,杀声更盛,如怒潮卷浪,直逼曹仁军前。

曹仁站在远处高坡,看见周瑜中箭仍旧指挥如常,眼中露出震惊与不甘,最终一挥手,大喊:“退!全军退回城中!”

魏军如潮水退却,弃甲曳兵,一路败逃。

直至亲眼看见曹仁和魏军退入城门,战鼓沉寂,周瑜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血水顺着指缝滑落,汗水与血混在一起,他缓缓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

“江陵……暂安矣……”

说罢,他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晃,从马背上坠下,亲兵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

“快!传军医——都督伤重——!”

夜色浓重,营帐之内烛火跳动,昏黄不定。

“快!小心些!”

几名亲信将士合力将周瑜抬入营帐,他银白铠甲已被血水浸透,赤红战袍紧紧贴在身上,血色与布料交织一片,鲜红刺眼。

周瑜的脸色惨白如纸,双唇泛青,额头冷汗淋漓,早已失去意识。亲兵们神情惊恐,却不敢多言,只小心翼翼将他安置在榻上。

“军医呢!军医还没到吗?!”副将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

“在这!来了!”军医背着药箱一路奔进营帐,脸色一变,连忙卸下药箱跪在榻前,手指搭在周瑜的手腕脉搏处,指尖轻颤。

“快,把战甲解了!”军医喊道。

几名副将和亲兵立刻上前,合力解开周瑜身上已被血黏住的甲胄,解开一寸,就带出大片殷红,撕扯间,周瑜眉头紧蹙,喉中低哼一声,脸上更是苍白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

战甲被褪下,军医仔细查看右肋处的箭伤,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只见那支利箭深入体内足有三寸,箭身上的羽尾断裂,血肉模糊,伤口周边已开始发黑,显然箭尖带有铁锈或毒素。

“伤口太深,箭头嵌入肋骨之中……此箭怕是浸了毒。再晚一刻,伤口腐烂,神仙难救!”军医语气急促,额上汗珠滚落。

“必须立刻将箭拔出!快烧水、备酒、针线、止血草、清毒药!”军医连声吩咐。

副将一听脸色骤变,眼神一颤,声音发紧:“都督……他伤得如此严重?”

军医不敢隐瞒,低声道:“箭伤太深,箭头嵌入骨缝……”

副将闻言,心中一震,猛地转身大喝一声:“来人!快传信江东!告诉孙将军与周夫人——都督中箭,伤势危急!”

“是!”

副将顾不得礼数,直接在营中书写急信,用最快速度封好,交给亲信骑兵:“你立刻启程,不计代价,三日之内必须将信送达!”

“属下领命!”

与此同时,帐中传来军医焦急喊声:“稳住都督身体——快压住!我现在拔箭!”

几名士兵紧紧按住周瑜双肩与大腿,军医深吸一口气,手指已浸酒消毒,将止血草咬在嘴里,一手钳住箭尾,一手缓缓探入伤口……

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准备好了!”军医低喝一声,猛然发力,将那支带有倒钩的毒箭一点点拔出!

剧痛如火山爆发,在刹那间沿着周瑜的脊骨直冲脑顶!

“啊——!!”

周瑜猛地睁眼,眼中血丝翻涌,瞳孔猛然收缩,像是一头被利刃刺中的猛虎。他整个人猛然从榻上挺起,背脊弓成弓弦,额上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汗水像雨一般自鬓角滚落,嘴角更因剧烈抽搐渗出鲜血。

“都督!”副将惊喊一声,立马冲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都督!不可动!伤口……还在出血!!”

周瑜咬着牙,声音嘶哑却依旧清晰。他的指尖发抖,整个人像一只刚从地狱挣扎回来的鹰,眼中满是血与恨,混着无法遏制的顽强与痛楚。

军医将箭头完全拔出之际,只听“嗤”地一声,带出的不止血,还有一块细碎的骨片。

周瑜剧烈颤抖了一下,嘴角一阵抽搐,突然“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洒满榻边。

“快!止血!止血!!”军医大喊。

可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周瑜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再度缓缓闭上,仿佛再也撑不住那痛楚与剧毒的侵蚀。

“都督?都督——!”

副将摇着他的肩膀,惊恐无措。

床边,那红色战袍仍在微微颤动,那是周瑜身为统帅、身为夫君、身为江东脊梁的信念所在。

他咬着牙从战场回归,又咬着牙挺过拔箭一刻。

可他终究是血肉之躯。

他,在昏迷前最后一瞬,唇角似乎动了动,无声吐出一个字眼:

“夫……”

然后,彻底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