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笼中困兽(2/2)
“周瑜!赤壁之仇我尚未雪!你竟敢亲自送上门来!是嫌你命太长了吗?”
城墙下众将闻言,纷纷鼓噪,有的拔刀怒视,有的怒声咒骂,还有将领早已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放箭杀敌。
远处战阵前,周瑜轻扯缰绳,将战马缓缓向前催动几步。阳光下,他银甲映日,英姿勃发,面如冠玉,神色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他仰头看向城楼上的曹仁,朗声应道:
“一别数月,曹将军,别来无恙乎?”
语气轻浮从容,宛若旧友重逢。
这句问候如同往曹仁脸上扇了一巴掌,羞辱至极。他怒吼:“你这纵火犯!何来颜面再登江陵?当真是欺我无人不成!”
周瑜哈哈大笑,笑声朗朗,竟带着几分戏谑:“纵火犯?此称倒也新鲜,公瑾谢过将军赐号——只不过将军大可放心,今日来此,非为点火,乃是叙旧,您尽可安心,天上可不会再落东风火雨。”
此言一出,东吴军中哄然大笑,而江陵城楼上,却有魏军将士下意识抬头望天,仿佛真怕那赤壁大火再度重演。
曹仁脸上青白交错,额头青筋暴起,唇角抽搐,怒极反笑:“叙旧?那你倒说说,这‘旧’要如何叙法?”
周瑜收敛了笑容,眸中骤然透出一抹肃然之意。他提缰抬首,语声如洪:
“将军之兄曹操,赤壁兵败,逃之夭夭,竟留下将军你独留江陵,孤守空城,而他曹操本人却高卧许都,养精蓄锐,兵马不发,可曾设想将军你的安危?公瑾我虽为敌人,却也为将军深感不平!”
此言掷地有声,竟让城楼上一众魏军将士为之动容。
曹仁心头剧震,面色忽青忽白,强压下心中那一瞬的动摇,冷笑一声:
“哼!你倒是会装!若非你东吴多次骚扰江夏,搅我荆州,江陵怎会兵戈不断?你这奸巧小人,何必假惺惺?”
周瑜摇扇而笑,语气依旧儒雅风流:
“公瑾身为江东都督,为孙将军谋疆拓土,理所应当,曹将军何苦计较?而今此局,你我皆是为主谋国之人,不妨做个明白人:你若归顺,我吴军不伤你一兵一卒,还送你安然北返,撤回许都,兄弟相聚,又有何难?”
城楼上,众将怒目而视,有人已按剑欲出,杀意腾腾。
曹仁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这口舌伶俐之徒,想得倒美!投降?你想都别想!只要我守此江陵一日,便断不叫你得其寸土!周瑜小人!你赤壁得志,不过是运气罢了,火借东风,你真以为自己是战神不成?此番我倒要看你如何攻我江陵!”
他愤怒之下,衣袍翻飞,拂袖而去。
“砰!”
城楼上的角楼大门重重关闭,随后只见魏军将士飞快行动起来,升起城旗,立下拒马,堆砌沙囊,火油滚石接连运上楼顶。投石车、床弩、弓弩架、女墙防箭板一一就位,沿城而布,阵势森严。整个江陵城楼转眼间成了一座可怕的战争堡垒。
周瑜静静看着这一切,眸中神色渐冷,他喃喃自语:
“果然……曹仁不愧为曹氏之将,防守之坚固,非庸手可比……”
他凝视城楼良久,风吹动他衣袍猎猎作响,身后东吴兵将整齐列阵,战鼓未响,杀意已生。
两军之间,杀机渐浓,一场血战,即将揭幕。
良久,周瑜缓缓挥了挥羽扇,沉声命令:
“来人,传我将令——自即刻起,沿江陵四门八方,东西南北,按地形分设军营,前营围住正门,后营防其出逃,侧翼两营布防水道与山路,务必布成铁桶之势,不留一隙,困其军、断其粮、扰其心,令曹仁与魏军寸步难行!”
“喏!”数员偏将齐声应下,带令而去。
“再传马良、甘宁、凌统三将,各率五千兵马,分别扎营于西北、西南、东南三角重地,切断其通风通粮,若见有魏军出城求援、探路、求水,格杀勿论!”
“喏!”
将令如山,吴军随令而动,旌旗飘扬,营帐林立,刀光如雪。
不到半日工夫,江陵城周围已被密密麻麻的营垒包围,烽火台高筑,巡逻兵来回往返,堪比铁网天罗。营地前尚未开挖的壕沟与木桩也已开始布设,不日将完成。水源处更是重兵把守,绝不容许任何人自江中取水。
周瑜立于高台之上,望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满意地点头。他微微一侧身,命书吏取来文案。
“笔墨伺候。”
“都督,可是要给程将军传书?
周瑜点头:“不错。”
他亲自提笔写下一封军令:
“程普将军亲启:
鉴江陵孤城已困,曹仁兵力虽顽,然援粮已少,军心渐怯。请将军即刻出兵北岭,自江夏北界切断许都来援之路,截断魏军粮道,若有曹军补兵驰援,不得让其一人南下!如能两线断援,曹仁孤城无依,终必败矣。
——周瑜 敬书”
写完后,周瑜将信交给亲卫,嘱咐道:“速速交予程将军,昼夜不停,一刻不得耽误。”
“喏!”
命令既出,调兵遣将皆已安排妥当。周瑜负手立于营前,远处江陵城巍然不动,晨雾之中犹如一头受困的猛兽,龟缩其内,咆哮不出。
他轻轻摇动羽扇,语声不大却透出威势,冷冷一笑道:
“我倒要看看,你曹仁能撑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十日都挨不过?”
他望着城楼上那魏军的黑旗,低语如誓:
“兵不在多,谋在先机。你既不愿投降,公瑾便送你困守之苦,日夜如笼中之兽。”
随即他轻轻转身,策马回营,袍袖翻飞,羽扇再扬,江风吹过,旌旗猎猎,仿若惊涛欲起,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