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归城与暗涌（2/2）

远处，魔鬼城方向的上空，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赤红，那是地火尚未完全平息的余烬。回想起在那片绝地中的生死搏杀，地火焚天的恐怖，以及手刃瑞王那一刻的复杂心情，恍如隔世。

“功高震主……”他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郭铮宴席上那句看似无心的“简在帝心”，何尝不是一种提醒？

他了解慕容明，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天子，聪慧、隐忍，也……日渐威严。此番回去，他带回的不仅是瑞王的人头和平定西域的功绩，还有一个脱离了掌控、心思难测的苏浅雪。

皇帝会如何看他？朝中那些原本就对他这个“天子家奴”头子又忌惮又鄙夷的文官们，又会如何攻讦？

“只要边关安稳，朝局平稳……”他对自己重复着对苏浅雪说过的话，但内心深处明白，事情往往不会如此简单。

“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也不怕着凉？”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虚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凡没有回头，嘴角却微微牵动了一下：“你不也没睡？”

苏浅雪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向远方那片隐约的红光。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清丽的轮廓，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睡不着。体内蛊毒虽清，但亏损的元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而且，心里也不静。”

“在想什么？”林凡侧头看她。

“在想回京之后，”苏浅雪直言不讳，她的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林凡脸上，“郭都护的话，你我都听到了。封赏之下，必是暗流汹涌。陛下不再是当年的少年，而你，也不再是那个只需护卫的首领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身份尴尬，回京之后，是功臣还是隐患，只在陛下一念之间。这会成为别人攻讦你的借口。”

林凡沉默片刻，道：“你的功劳，我会如实上报。陛下是明君，自有公断。”

“明君……”苏浅雪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飘忽，“明君首先是个帝王。帝王之心，深似海。林凡，你赤诚为国，但有时候，功劳太大，本身就是一种错。”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林凡刻意维持的平静。他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他宁愿不去深想。

“那你呢？”林凡转移了话题，“回京之后，有何打算？”

苏浅雪摇了摇头，斗篷下的手微微握紧：“我不知道。拜火教已烟消云散，瑞王也死了。过往种种，如同梦魇。或许……找个地方，安静地过日子吧。”她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林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忐忑。

林凡迎上她的目光，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脆弱和依恋。在魔鬼城生死与共的经历，早已在他们之间系上了无形的纽带。他心中一动，几乎要脱口而出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先好好养伤。”他最终只是说道，语气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一切，等回京再说。”

苏浅雪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但很快便掩饰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并肩站在了望台上，望着塞外清冷的月光和远方的黑暗，各怀心事。归途的终点，并非安宁，而是另一片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阴影里，都护府某个角落，一名不起眼的驿卒，正将一封加密的密信，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朝着东方，京城的方向飞去。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逆王授首，地火暂平，林凡、苏浅雪安然，不日返京。”

这封信，会比林凡他们更早抵达京城，落入某些人的手中，激起怎样的波澜，尚未可知。

西域的烽火暂熄，但归途的终点，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