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桑木为契，卦脉创奇露端倪（2/2）

晓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里的期待却没完全褪去，像被风吹过的火星，还在隐隐发烫，他还是忍不住追问：“那……那等我学会了卦，能用艮卦护住桑园和弟弟们，娘就给我撮合阿杏？”

桑盼杜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骂道：“你这憨小子，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了。行了，快去把桑葚酱吃了，然后去院子里练练卦，我下午教你认兑卦。兑为泽，是真诚之道，先学会真诚待人、明辨是非，守住本心，再想其他的——这是你爹当年教我的第一课，也是你现在最该懂的道理。”

“好！”晓输一听能学新卦，还能有机会娶阿杏，立刻来了精神，拿起桌上的桑葚酱，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甜腻的酱汁沾满了嘴角，像只偷嘴的小花猫。他边吃边跑，桑木小人被他揣在怀里，随着跑动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坤愚在无声地笑着，又像是在默默期许。

傍晚时分，晓输在院子里练了一下午艮卦，累得趴在桑树下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或许是梦见自己学会了所有卦力，护住了桑园和弟弟们，又或许是梦见自己娶了阿杏，一起在桑树下数蚂蚁。桑盼杜把三个孩子哄睡后，借着昏黄的桑油灯，开始整理坤愚留下的旧物。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桑麻衫，领口和袖口都打着补丁，是她当年一针一线缝的，针脚里还留着桑汁的痕迹；几卷用来刻卦牌的桑木，还带着新鲜的木纹，是坤愚当年从界山阴坡砍来的老竹，坚硬而温润；还有那本旧本子和四块桑木卦牌，被小心地放在箱子最底层，用桑皮纸裹了三层，像护着最珍贵的念想。

她一件一件地翻看着，指尖抚过衣物上的针脚，想起坤愚总爱穿这件衣服蹲在桑树下刻卦牌，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他刻一会儿就抬头看她，笑得憨厚，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翻到箱子底部时，她的指尖触到了一块冰凉温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桑木牌，上面刻着完整的兑卦（?），卦纹流畅而深邃，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发亮，显然是被人经常把玩，连木纹里都浸着淡淡的体温与岁月的痕迹，那是坤愚的体温，是三年来从未消散的思念。

这块桑木牌，是坤愚当年向她定情时送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桑盼杜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桑花汛。忘夫坡的桑泽边，满是盛开的桑花，白的、粉的，像雪像霞，又像无数破碎的星光，铺在泽水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水汽，泽水清澈见底，映着蓝天白云，也映着两个相视而笑的身影。坤愚蹲在泽边，手里拿着这块刚刻好的桑木牌，脸颊红红的，像晓输今天这样，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真诚，也带着股憨直的执拗：“盼杜，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这是兑卦，爹说‘兑为泽，是相逢之水，能把两处的思念汇在一块儿，柔中带刚，才撑得住别离’。我想和你在一起，像这兑卦一样，刚中柔外，用我的真心护着你，一辈子不分开。”

当时的她，看着他憨厚的模样，听着他笨拙却真诚的告白，心里像被桑泽水浸过，暖暖的、甜甜的，又带着一丝酸涩。她接过桑木牌，点了点头，从此便成了他的妻，成了坤家的人。他们没有轰轰烈烈的仪式，没有三媒六聘，只有桑泽边的清风、盛开的桑花、流淌的泽水，还有这块刻着兑卦的桑木牌，见证了他们平淡却坚定的爱情，见证了他们“以卦为契，以心为盟”的承诺。

桑盼杜指尖抚过兑卦的纹路，想起坤愚教她认卦时说的话，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桑泽水的温润与坚定：“兑卦是刚中柔外，刚的是心意，是至死不渝的坚守；柔的是态度，是润物无声的包容。就像这桑泽水，表面看着温柔，底下却藏着韧劲，能滋养万物，也能承载思念，更能在危难之时，化作滔天巨浪，守护想守护的人。真诚的心意，就像这桑泽水，不用张扬，却能一点点滋养彼此，让感情越来越深，让卦力越来越纯。这卦理，和做人一样，不欺心、不妄言，真诚待人，才能行稳致远；守住本心，才能抵御一切阴邪。”

她把桑木牌贴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坤愚的体温和心跳，感受到他当年的真诚与坚守。想起他被抓走时的决绝，想起他说的“护好崽”，想起他被阴雾吞噬时的最后一瞥，想起这三年来的孤独与坚守，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滴在桑木牌上，晕开淡淡的痕迹，像桑泽水泛起的涟漪。她不知道坤愚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是还在地府的炼狱里挣扎，还是已经化作了忘夫坡的一缕桑魂，只能靠着这些旧物和回忆，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但她不怨，也不恨。坤愚教她的卦理告诉她，兑卦的真诚，不仅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守住本心，守住这份纯粹的思念与爱意，不被执念所困，终有一天，她会和坤愚再次相逢，就像这桑泽水，无论绕多少弯，终会汇入大海，永不分离；就像这血壤里的桑苗，无论经历多少风雨，终会茁壮成长，枝繁叶茂。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桑木牌上，卦纹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桑泽水在夜色中流淌，又像坤愚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她。桑盼杜把桑木牌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枕头底下，与那本旧本子和四块桑木卦牌放在一起。这些东西，是坤愚留下的念想，是她和孩子们的依靠，也是坤家卦脉的传承，更是“真诚不妄”的本心象征，是对抗一切阴邪的最强大力量。

她转头看向熟睡的三个孩子，又看了看院子里睡得正香的晓输，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虽然坤愚不在身边，虽然前路充满未知，虽然界缝处的阴雾还在蠢蠢欲动，虽然觊觎活卦的势力还在暗中窥伺，但她有这些念想，有这些孩子，有坤愚教给她的卦理，有这血壤里的桑园，就足够了。

晓输那份憨傻的、纯粹的执念，像桑苗的嫩芽，带着孩童特有的本真，也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许，这就是坤愚所说的“活卦生于至善”，纯粹的情感，无论是思念还是懵懂的爱恋，都是最强大的卦力，能抵御一切阴邪，守护一切美好。这血壤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卦脉中的传奇，才初露端倪。

桑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映着桑盼杜温柔而坚定的眼神，也映着满屋子的思念与希望。夜色渐深，忘夫坡的血壤安静地滋养着万物，桑根在地下悄悄蔓延，吸收着天地灵气与卦脉之力，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一场跨越阴阳的重逢，更等待着他们用真诚守护一切值得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