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守怪(1/2)

寒潭的风是淬了冰的,刮在脸上时,像有细针在扎进皮肉里,连呼吸都带着凛冽的凉意。晓输蹲在避风岩后,指尖反复摩挲着腰间巽风玉佩的红绳——那绳子是娘用桑蚕丝混着陈年棉线编的,浸了潭边的水汽后变得沉坠,一圈圈绕在指腹,像把他的心也缠得发紧。

“该走了。”桑盼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点桑木的温软,驱散了些许寒意。晓输抬头,看见她立在朦胧的冰雾里,墨绿桑蚕丝裙的裙摆垂在地上,裙角绣着的暗纹冰桑在莹白珠的微光里若隐若现——那纹样是她去年冬天特意找老绣娘学的,说冰桑耐寒,绣在裙上能护着他们平安。她的袖口挽至小臂,腕间那串银丝桑果链轻轻晃了晃,最中间那颗桑木珠磨得发亮,是当年坤陆刚学会木工时,笨手笨脚刻出来的半成品,边缘还带着毛刺,如今被银皮细细裹着,成了她常年不离身的物件。

“你的伤……”晓输的目光落在她肩膀上,那里的衣料晕开一块淡淡的深色,是上午为了挡玄冰鳌的冰柱,被冰碴子划开的口子,血渗出来,在墨绿裙面上晕成一小片暗痕。

桑盼杜却像没看见,只转身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暖手的桑绒袋,塞进他手里。袋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晓”字,针脚疏密不一,是去年她教念豁绣东西时,念豁偷偷给晓输做的,后来被她发现针脚松散,又拿去用细桑蚕丝重新锁了边,还在袋里填了晒干的桑绒,说冬天揣着暖和。“你从小就怕冷,潭底更凉,拿着。”她的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温温的,像小时候他在桑林里追兔子摔进雪堆,冻得手发红,她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时的温度。

晓输攥紧桑绒袋,袋里的桑绒软乎乎的,贴在掌心,让他乱跳的心稍微稳了稳。他喉结滚了滚,想说点什么,却见玖儿抱着念豁从岩石后走过来,念豁身上那件浅粉棉裙沾了不少泥污,领口的桑花边还勾破了个小口——那是前几天赶桑集时,晓输用攒了半个月的铜板给她买的,料子是最软的细棉,念豁宝贝得不行,晚上睡觉都要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连压皱了都要念叨半天。

“我守着念豁。”玖儿的声音很稳,他穿着件灰布长衫,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怀里的念豁还带着点刚醒的迷糊,小脑袋靠在他肩上。他的目光扫过晓输时,带着点了然,“她刚醒时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说要把桑果留给你吃。”

念豁听见自己的名字,突然从玖儿怀里探出头,浅粉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像朵刚绽开的桑花。“哥,你要快点回来。”她的小手从袖口里伸出来,攥着个皱巴巴的桑果,果皮都被攥得发蔫了,却还紧紧捏着,“这个给你,我没吃。”

晓输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疼。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念豁的头,她的头发软软的,带着点淡淡的桑香。“好,哥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等我。”他的声音放得很柔,生怕吓着刚醒的念豁。

桑盼杜在一旁看着,嘴角露出点浅淡的笑意,转身往寒潭中心的漩涡走:“走吧,再晚念豁的毒该加重了。”

晓输点点头,跟上她的脚步,舀昵也紧随其后。舀昵穿了件深褐劲装,料子是耐磨的粗布,腰间别着两把短刀,刀鞘上缠着深色的桑绳——那是她爹临终前给她的,说这两把刀能护她平安,她后来又用桑绳把刀鞘缠了好几圈,说桑绳是家乡的东西,带着桑绳就像爹在身边。她走得快,脚步落在冰面上没半点声响,偶尔回头看一眼晓输,眉头轻轻皱了皱:“玄冰鳌的寒气能冻住巽风,等会儿你别靠太近,我和盼杜姐先牵制它,你找机会攻它腹部。”

晓输应了声,目光落在前方的旋涡上。漩涡的水流比想象中更湍急,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潭中心旋转着,卷起层层浪花,连周围的空气都带着股湿冷的气息。桑盼杜走到漩涡边,从怀里掏出那颗莹白珠,珠子一离开布包,就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漩涡下方的景象——潭水漆黑,隐约能看见下方有个黑沉沉的洞口,洞口边缘结着厚厚的冰碴子,寒气顺着洞口往上冒,连周围的潭水都凝了层细冰。

“跟着我,别走神。”桑盼杜回头叮嘱了一句,率先钻进旋涡。晓输深吸一口气,跟着跳了进去,冰冷的潭水瞬间裹住全身,像无数根冰针扎在皮肤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分心——桑盼杜说过,玄冰鳌的巢穴就在洞口里,随时可能冲出来。

往下潜了约莫三丈,终于到了洞口。洞口比想象中宽敞,地面上布满了尖锐的冰锥,冰锥上还沾着些不知名的兽类骸骨,看起来格外渗人。墙壁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玄冰,玄冰里冻着不少鱼虾,有的还保持着游动的姿势,像是被瞬间冻住的。

“小心脚下的冰锥,别碰。”桑盼杜压低声音,莹白珠的光在她手里晃了晃,照亮了前方的路,“玄冰鳌的听觉很灵,我们尽量轻一点。”

三人蹑手蹑脚地往洞穴深处走,刚走了没几步,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巨兽的脚步声,震得地面的冰锥都在微微发抖。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晓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来了!”桑盼杜的声音瞬间变得凝重,她手腕一翻,腕间的银丝桑果链突然散开,化作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银线,缠在她的指尖。“我缠它的爪子,舀昵你用长鞭勾它的尾巴,晓输你趁机用风刃劈它腹部——记住,只攻腹部,别的地方破不了防。”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洞穴深处冲了出来,足有两丈多长,通体覆盖着墨黑色的硬壳,壳上布满了尖锐的刺,泛着冷光,两只灯笼大的眼睛里满是凶光,正是玄冰鳌!它一开口,一股寒气喷了出来,所到之处,地面瞬间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连空气都仿佛被冻住了。

“小心寒气!”舀昵大喊一声,率先甩出长鞭,鞭子像条灵活的蛇,缠上玄冰鳌的尾巴。她咬牙往后拽,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却只听“咔”的一声,鞭梢竟然被玄冰鳌的硬壳磨断了!

玄冰鳌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尾巴猛地甩动,朝着舀昵拍了过来。舀昵反应极快,往旁边一滚,躲开了攻击,尾巴拍在地上,瞬间砸出一个大坑,冰碴子飞溅,有的甚至擦着她的劲装飞过,在布料上划出一道口子。

桑盼杜趁机出手,指尖的银线如闪电般射出,缠住了玄冰鳌的两只前爪。她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绷得笔直,墨绿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晓输!快!”

晓输赶紧凝聚巽风,风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把锋利的风刃,朝着玄冰鳌的腹部砍去。可风刃刚到半空,突然被玄冰鳌喷出的寒气冻住,“咔嚓”一声碎成了冰粒,落在地上,瞬间融化成水。

“它的寒气能冻风!”晓输心里一惊,刚想调整招式,却见玄冰鳌突然甩动尾巴,朝着桑盼杜拍了过去。桑盼杜正全力牵制着玄冰鳌的前爪,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尾巴击中,晓输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推开她——自己却被尾巴扫到了后背,整个人撞在冰墙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晓输!”桑盼杜惊呼一声,赶紧冲过来扶他,指尖的银线还缠在玄冰鳌的爪子上,被拽得差点摔倒。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那里的衣料已经被撞得皱巴巴的,甚至能摸到一块凸起的肿块。“你怎么样?能不能动?”

晓输咬着牙,摇了摇头:“没事,别管我,先解决它。”他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念豁还在岸边等着“坎桑”解毒,耽误不得。

舀昵趁机绕到玄冰鳌身后,从腰间拔出短刀,刀光一闪,朝着玄冰鳌的尾刺根部扎去。短刀的刀刃很锋利,加上她用了全力,竟然扎进了尾刺和硬壳的缝隙里!玄冰鳌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晃动起来,腹部的软甲也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露得更明显了——那软甲呈淡粉色,和周围墨黑的硬壳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格外脆弱。

“就是现在!”桑盼杜大喊着,指尖的银线猛地发力,把玄冰鳌的前爪往两边拽,让它的腹部完全暴露在晓输面前。她的肩膀因为用力,伤口再次裂开,血渗出来,在墨绿裙面上晕开更大一片暗痕,可她却像没察觉一样,只是死死盯着晓输,眼神里满是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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