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本心(2/2)

魔成堰曾跟她说过,阿豁从不跟他要名分。有次他看着阿豁指尖的茧,愧疚地说:“阿豁,跟着我,委屈你了。”阿豁却笑着摇头,手里还在碾药:“我救你和孩子,不是为了名分。你心里装着巫姑娘,我知道,也懂。”她甚至还劝魔成堰:“成堰,你别等了,巫姑娘那样的人,或许只是还没学会怎么爱人。要是哪天她想通了,你记得好好待她,要是想不通,你也别苦了自己,更别苦了孩子。”

那时的巫浊光,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是阿豁在装大方,是在故意显自己善良。直到阿豁走后,她在医庐的抽屉里,发现了那本摊开的药方册——最后一页没有药方,只画着朵小小的凤仙花,花瓣上还沾着点淡绿的草药汁,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巫姑娘爱俏,凤仙花泥加些蜂蜜,才不容易掉色,也不伤指甲。下次她要是再要花泥,多给她装些。”

原来阿豁不是不懂美,只是她的美,从来不在镜前的红指甲、花绸衫里,而在心里——她记得别人的喜好,想着怎么帮别人,却从不为自己多做半分打算。而那时的自己,却只想着怎么让镜中的自己更亮眼,怎么让别人羡慕,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点虚浮的“美”上,连魔成堰眼底的失望,都没看进半分。

“娘,你怎么哭了?”念豁的小手碰了碰巫浊光的脸颊,带着孩子特有的温热。她才发现,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把那片飘落的凤仙花瓣,晕成了更深的红。

魔成堰也回过头,眼里满是担忧,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了?是不是风迷了眼?”

巫浊光摇了摇头,指着院角的凤仙花,声音有些发颤:“成堰,咱们多摘些花回去吧。给念豁涂指甲,也给阿豁的医庐前摆上些——她生前,或许也想看看这样的红,只是她总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忘了自己也该喜欢些好看的东西。”

魔成堰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伸手牵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带着薄荷香,暖得巫浊光心里发颤——她终于明白,魔成堰当初为什么会感激阿豁,不是因为阿豁比她好看,而是因为阿豁的心里装着别人,装着善良,装着最珍贵的温柔。那些她曾嗤之以鼻的“土气”,恰恰是她这辈子最该学的“本心”。

众人走到桑泉边时,桑耕爷爷已经在老桑树下摆好了桑木牌和炭笔。泉边的桑木灯亮了一圈,暖黄的光映在水面上,像一条发光的路,往脉根柱的方向延伸。巫浊光接过桑木牌,握着炭笔,指尖还沾着凤仙花的红,想了很久,写下:“愿我能像阿豁那样,守得住本心,把温柔给值得的人;愿桑坞的风,永远带着草药的香,也带着凤仙的暖。”

写完后,她把木牌递给魔成堰,小声说:“成堰,我以前是不是很傻?总以为指甲上的红、身上的绸衫,就是最好的,却忘了心里的善,才是最该珍惜的。”

魔成堰把她的木牌跟自己的绑在一起,挂在灯笼上,灯笼晃了晃,暖光映在他眼底:“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能想起阿豁的好,能把桑坞的人放在心里,这就够了。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哪怕指尖只有一点凤仙红,也比从前涂满红甲、穿遍红绸时,更美。”

巫浊光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能听到桑泉的水流声,还能听到不远处坤陆和景耀的笑——景耀正笨手笨脚地给坤陆编花环,坤陆笑着骂他“手笨”,却把花环戴在了头上;坤玖蹲在字舀昵身边,拿着片凤仙花瓣,想给她涂指甲,手却抖得厉害,逗得字舀昵直笑;晓输牵着桑禾的衣角,指着泉里的灯笼,小声说“禾姐姐,你看,我的灯笼漂得最远”。

风“簌簌”地吹着桑叶,带着凤仙的甜和草药的清,绕着每个人的衣角转。巫浊光抬头看向桑泉的方向,灯笼顺着水流漂远,暖黄的光映在水面上,像阿豁温和的笑——原来“凤仙染甲”映出的,不过是镜中的虚影;唯有“草药含香”照见的,才是人心最本真的温柔。

桑耕爷爷坐在老桑树下,看着眼前的热闹,笑着捋了捋胡子,把手里的罗盘轻轻放在石桌上。罗盘的指针,正对着桑泉的方向,也对着那片飘在水面上的暖光——桑坞的缘,从来都不在精致的虚影里,而在每个人心里的那点善,那点暖,那点守得住的本心。

夜深时,众人提着空灯笼往回走,巫浊光牵着魔成堰的手,念豁走在中间,手里还攥着片凤仙花瓣。青石板上的光斑跟着他们走,像一串温柔的脚印,刻在桑坞的夜里。巫浊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点凤仙红已经淡了,却觉得比从前涂满整只手时,还要暖,还要亮——因为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美,从来不在镜里,而在心里;真正的幸福,从来不是独自亮眼,而是与爱的人一起,守着草药的香,伴着凤仙的暖,把平凡的日子,过成最本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