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脉鸣(1/2)

震卦钟的余音在云桑坞上空绕到第三圈时,突然被一阵细碎的“咔嗒”声劈断,不是桑枝断裂的脆响,是木刀凿击桑木心的闷响,从祠堂前老桑树的树洞里钻出来,混着晨雾里的桑香,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桑盼杜蹲在青石板上擦钟,软布浸了桑汁,擦过钟身“坤耕”二字时,指尖突然发颤,那“咔嗒”声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有人在树洞里刻木牌,刀头每落一下,都闷得人心脏跟着缩紧。

她抬头往老桑树下看,树影里空空的,只有根枯藤缠着树干,藤叶早落光了,却在风里轻轻晃,像只勾着的手。树洞里飘出股焦味,不是桑木燃烧的暖香,是带着坎水毒的腥焦,顺着树洞缝往外渗,落在青石板上,竟让石缝里的青苔瞬间变黑。

“桑姨,您盯着树看什么?难不成树洞里藏了魔成堰的残魂?”遏寅的声音从桑园方向撞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笑。他斜倚在另一棵桑树上,一只脚踩着树根,手里转着兑卦刀,刀身映着阳光,“哗啦”一声甩开刀鞘,又“咔嗒”合上,节奏乱得像没调的鼓点。另一只手揣在短褂兜里,鼓鼓囊囊的,是昨儿从字舀昵那儿“抢”来的桑果糕,油纸袋被他捏得“沙沙”响,却没见他往嘴里送,他余光总往观星台的方向瞟,那里有何初的身影在晃。

桑盼杜收回目光,指尖的软布攥得发皱:“没什么,树洞里有老鼠在啃木根吧。”她低头继续擦钟,钟缝里的积尘被抠出来,混着桑汁落在青石板上,“你不去观星台?字舀昵说,何初在收拾魂灰时,找着个刻着鼎卦纹的木牌,怪得很。”

遏寅转刀的手顿了下,耳尖悄悄红了,却嘴硬:“谁稀得找她?我是去看看那木牌能不能当柴烧。”说着,却把刀别回腰间,往观星台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兜里的桑果糕掉了块在地上都没察觉,那“沙沙”的油纸袋声,倒像在替他掩饰心慌。他走了没几步,又回头喊:“桑姨,您别总擦钟了,小心钟上的脉息纹被您擦没了!”

桑盼杜捡起那块桑果糕,刚要擦上面的泥,突然听见老桑树下传来“咔嗒,嗡嗡”的怪响,像无数只细蜂在钻木头,又像铜丝在火里烧。她站起身,往树洞走,刚靠近就觉出掌心发麻,树洞里竟飘出淡黑色的雾,雾里裹着细碎的木渣,落在她的袖口,瞬间烧出个小黑点。

“娘!您小心!”晓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提着个竹编小筐,筐里不是桑蜜,是几块泛着青灰的木片,边缘刻着半拉巽卦纹,“字舀昵说这些木片在风巢发光,我就捡回来了,一碰还烫得很!”他话刚落,就见字舀昵从桑园跑过来,怀里抱着个藤编篮,里面装着刚编好的风藤垫,藤垫上的渐卦纹泛着淡绿,“桑姨!玖儿也来了!他说听见这边有怪响,担心您!”

话音刚落,玖儿的身影就出现在桑园拐角,手里攥着个桑木小哨,是桑盼杜之前给他做的,哨身上刻着“玖”字。他看见桑盼杜,赶紧跑过来:“娘!我刚才在祠堂听见‘咔嗒’响,还以为是残魂又回来了!”说着,目光落在遏寅的背影上,愣了愣,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叫昆陆,却从没听说过还有个哥哥。

桑盼杜还没来得及说话,观星台方向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是鼎卦针掉在石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何初的惊呼:“这木牌在吸魂灰!还在震!”

众人赶紧往观星台跑,刚转过拐角,就看见惊人的一幕:遏寅蹲在石台前,平时的吊儿郎当没了踪影,手紧紧攥着块泛金的桑木牌,指节都发白了。木牌上的鼎卦纹正“嗡嗡”亮着,淡金色的光顺着他的手腕往脉里钻,石台上的魂灰像被吸住的碎纸,绕着木牌转成个圈,“沙沙”响着往木牌里钻。

“遏寅!松手!”桑盼杜大喊着冲过去,刚要碰他的手,木牌突然“铮”地响了一声,像琴弦断了的脆鸣,淡金色的光瞬间暴涨,将遏寅裹在里面。他整个人被光带得往桑园深处飘,直往阴生池的方向去!

“桑姨!救我!”遏寅的声音里没了平时的调笑,满是慌。晓输掏出巽风珠,青金色的风往光带劈去,却只让光带“哗啦”晃了晃,反而更快地往阴生池飘,池里的水泛着黑,正“咕嘟咕嘟”冒泡泡,像有什么东西在池底翻涌,水面上还飘着细碎的黑藤叶,被水泡得发胀。

玖儿攥着桑木小哨,突然往阴生池跑:“哥!我来帮你!”他吹起小哨,哨声“嘀嘀”响着,桑园里的嫩桑枝突然往阴生池的方向弯,像要拦住光带。字舀昵也赶紧放下藤篮,掏出怀里的桑木小哨,是她娘留下的那只,吹了起来,风藤籽从篮里掉出来,“唰唰”地发芽,往光带的方向缠。

何初和景曜也追了过来,景曜掏出火折子,离火“呼”地窜起来,往光带烧去:“是魔成堰的残魂在控木牌!他没散干净,藏在木牌里,想把遏寅拖进池里吸他的兑卦脉气!”何初则掏出鼎卦针,往光带戳去,针尾的纹“叮”地撞上木牌,发出阵刺耳的响,像两柄铜器相击,震得人耳膜发疼。

就在这时,阴生池的水面突然“哗啦”一声炸开,一条碗口粗的黑藤窜了出来,直往遏寅的腰缠去!藤身上沾着的坎水毒“滋滋”响,落在地上,竟让泥土瞬间变黑。桑盼杜看着遏寅被藤条缠住,半个身子已经浸在黑水里,突然想起怀里的布包,那不是普通的布包,是遏寅的胎衣改的肚兜,浸过她的血,还藏着坤愚刻木牌时留下的桑木屑,当年坤愚刻完木牌,特意把木屑塞在肚兜里,说“这样孩子能带着我的气”。

“遏寅!接着这个!”桑盼杜把肚兜往他扔去,肚兜刚碰到木牌,就“腾”地燃起淡红的光,像团小火苗,顺着光带往遏寅的脉里钻。黑藤碰到红光,“滋啦”响着缩了回去,却从池底又窜出十几条,“唰唰”地往他身上缠,坎水毒的腥气顺着风飘过来,呛得人咳嗽。

遏寅被红光裹着,突然觉得心口发暖,他看着桑盼杜往池里冲,黑藤正往她的胳膊缠,却听见她喊:“遏寅!这木牌是你爹坤愚刻的!他刻你名字‘遏寅’时,在灯底下坐了半宿,刀头断了三次,还说‘要刻得暖点,让孩子握着不冷’!他怕你忘了自己的名字,怕你忘了桑园,刻完木牌就去风巢找巽风珠,想给你做护脉符,结果……”

这话像道雷劈在遏寅心上,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坤耕偷偷给他看的那半块木牌边缘有道浅痕,和手里这木牌的痕一模一样!想起桑姨总在他闯祸后,替他瞒着爷爷,还偷偷给他塞桑果糕;想起去年他中了坎水毒,她用嘴给他吸毒时,眼里的疼;想起每次他提“爹”,桑姨眼里的光都会暗下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