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黄亦玫和苏哲分手(2/2)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几乎要呕吐出来。悲伤在巨大的愤怒面前,暂时退居其次。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这次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屈辱和滔天的怒火。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走了两步,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的幼兽。她想要尖叫,想要砸东西,想要立刻打电话给苏哲,用最尖锐的语言质问他是如何做到如此不堪!

但最终,她停了下来。

一种极致的冰冷,替代了所有的灼热情绪。

她看着那条短信,看着那笔转账,忽然笑了,笑声低哑而凄凉,带着浓浓的自嘲。她还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母亲是骗她的?期待苏哲并不知情?事实就摆在这里,冰冷而残酷。

他同意了分手。

他用钱来“补偿”。

他(或者他母亲代表他)让她别再联系。

够了。真的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颤的脊梁。

她去了银行,找到那笔转账记录,选择了“退回”。

在退回的备注里,她一个字都没有留。任何的质问、控诉、甚至是告别,在此刻都显得多余而廉价。沉默,是留给对方,也是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回宿舍后,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没有拉黑那个陌生号码,也没有再去看和苏哲的聊天界面。她只是默默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帝都秋日高远的天空,偶尔有飞鸟掠过。她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前所有的崩溃、愤怒、委屈、不甘,仿佛都在那笔钱被退回的瞬间,被彻底抽离了。

心死了。

不是伤心而死,是被人用最不堪的方式,践踏殆尽后,彻底的、冰冷的死亡。

她终于明白,她和苏哲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太平洋,不仅是强势的母亲,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对感情和尊严的理解的鸿沟。他(或他代表的世界)可以用钱来结算感情,而她,她的爱情,从来就不是可以标价出售的东西。

夏美术学院的毕业画展前夕,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一种属于青春终章的躁动与期待。黄亦玫将自己完全投入到了布展工作中,用近乎苛刻的忙碌来填满每一个空隙,试图阻挡那些无孔不入的悲伤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盼。

她瘦了些,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却时常失焦,带着一层薄雾。只有在向指导老师讲解自己作品时,那簇火光才会短暂地重新燃起。她的作品主题是《蚀》,用大胆而矛盾的色彩与笔触,描绘着光与影的纠缠、燃烧与冷却的瞬间,内行人不难看出其中激烈的情感挣扎。

内心深处,她藏着一个谁也没告诉的秘密——她希望苏哲能来。

毕业画展,对她而言是人生的重要时刻。她幻想着,也许当他置身于她的世界,看到她用才华和痛苦凝结成的作品,会明白她不是他母亲口中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也许,隔着人群,他们四目相对,所有的误会和伤害都能在那一刻冰消瓦解。也许……还有复合的可能。这个念头像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固地亮着。

画展当天,展厅里人头攒动,赞誉和讨论声不绝于耳。黄亦玫穿着得体的裙子,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接受着师长、同学、亲友的祝贺。哥哥黄振华特意请了假,陪着父母一起来了,他们看着女儿明显消瘦却强撑笑颜的样子,心疼不已,却只是默默支持。

她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入口处。每一个高大的身影,都能让她的心跳漏掉一拍,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失落。

苏哲没有来。

直到画展临近尾声,人群渐渐散去,他始终没有出现。

然而,一个包装极其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礼盒,被一位国际快递员送到了她手中。盒子上附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打印的、毫无温度的字体:

“祝贺毕业。—— 苏哲”

里面是一条 tiffany 的钻石项链,在展厅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耀眼的光芒。昂贵,得体,符合他苏家少爷的身份,也符合他母亲处理事情的风格——用物质来弥补(或者说,划清)一切。

这份礼物,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碎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它无声地宣告着:他记得这个日子,但他选择了用金钱和距离来应对,而不是本人到场。这比彻底遗忘,更让人心寒。

黄亦玫拿着那条项链,感觉它像一块冰,冻得她指尖发麻。她甚至能想象出陈月琴挑选这份礼物时,那矜持而傲慢的表情。

就在她对着项链出神,胸口堵得几乎无法呼吸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又是一个陌生号码,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信息来自陈月琴,直白而残忍:

【黄小姐,画展的礼物收到了吧?苏哲现在很好,他已经开始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伴侣,非常登对。请你认清现实,不要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别让自己更难堪。】

“轰——”

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期盼、等待、委屈、不甘、以及被这条昂贵项链所羞辱的愤怒……所有情绪在陈月琴这条信息的催化下,轰然爆发。

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愤怒,再去争辩。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踉跄了一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歇斯底里,而是无声的崩溃。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原来,她所有的等待和期盼,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难堪”。

哥哥黄振华最先发现她的异常,快步走过来,看到她手中的项链和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瞬间明白了一切。他一把将妹妹揽进怀里,低声安慰:“没事了,玫瑰,没事了,哥在。”

黄亦玫靠在哥哥坚实的肩膀上,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失声痛哭。那哭声里,是祭奠,是告别,是她对这段感情,对苏哲,最后的、也是彻底的绝望。

她明白了,她等不来他,也等不回那段感情了。他们之间,早已被他母亲,被他自己的选择,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她一个人站在悬崖这边,所有的等待,都成了笑话。

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也彻底死了。

航班在帝都国际机场降落时,正是黄昏。苏哲没有通知任何人,他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高大的身影在熙攘的到达厅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孤寂。他没有回父亲家,也没有去酒店,而是让出租车直接开往了夏美院。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看看那个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烙印,却又被他亲手推开的女孩,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是什么模样。

车子在夏美院附近停下。他步行穿过熟悉的街道,秋末的寒风卷起落叶,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他走到美院展厅外,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毕业展的热闹氛围隔着玻璃门都能感受到。

他站在一株光秃秃的老槐树的阴影里,像一个误入他人庆典的幽灵。然后,他看到了她。

黄亦玫。

她站在一幅色彩强烈、笔触奔放的大型画作前,正侧身和一位男同学讨论着什么。她瘦了,下巴尖尖的,但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他许久未见的、专注而明亮的光芒。她时而用手指点着画布的某个角落,时而因为同学的话而微微点头,嘴角甚至牵起了一抹极淡的、却是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苏哲的心脏最深处,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她看起来……很好。

没有了他,没有了他的母亲带来的纷扰和痛苦,她在自己的领域里,依然在发光,在向前走。那个男同学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志同道合的默契。

一瞬间,所有准备好的,或者说潜意识里或许存在的,上前打招呼、甚至试图解释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他还能说什么?

“我回来了?”

“我看到你母亲发的信息了,那不是我本意?”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每一条路,似乎都被他自己,被现实,堵死了。上前相认,除了可能打破她此刻难得的平静,引来更多的尴尬、痛苦甚至怨恨,还能带来什么?他母亲那座大山,依然横亘在那里,他无法搬开,至少此刻不能。

而看到她能够重新展露笑颜,和同伴探讨艺术,他似乎……也没有资格再去打扰了。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像要将这个画面刻进脑海里。她的侧影,她说话时微微晃动的发梢,她专注时轻蹙的眉头……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毅然转过身,将那片灯火通明和那个让他心痛的背影,彻底留在了身后。

他没有停留,直接拦了车,返回机场。

在候机室里,他买了一杯黑咖啡,苦涩的滋味弥漫在口腔。他望着窗外起落的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能掩盖他内心的空洞。他回来过,看到了她安好,然后离开。像完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仪式,也像亲手为自己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钉上了最后一颗棺钉。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地,走出了她的世界。以一种她永远不会知道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