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黄亦玫和庄国栋进入了热恋期(1/2)
帝都的黄昏总是来得匆忙而富有层次。夕阳的余晖像打翻的调色盘,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与瑰紫,光线斜斜地穿过水木园里那些高大的杨树和梧桐,在老旧却干净的家属楼墙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随后便迅速地被不断蔓延的靛蓝色暮色所吞噬。
黄亦玫提着一个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环保布袋,里面装着几样简单的蔬菜和一块豆腐。她今天下班不算晚,顺路买了菜。哥哥黄振华跟她差不多时间到家,正站在单元门口低头刷着手机等她。他身上还带着从设计院带来的、淡淡的绘图笔墨水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哥,妈说晚上吃打卤面。”黄亦玫走上前,声音带着一天工作后的轻微疲惫,但语气是松弛的。
黄振华抬起头,收起手机,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略显沉重的袋子:“正好,饿死了。爸肯定又在捣鼓他那点普洱茶,满屋子都是味儿。”
几辆黑色的豪华suv,如同沉默而威严的兽群,悄无声息地滑到楼前,精准地停驻。车门被迅速而轻巧地打开,率先下来的是几名身着深色西装、体型健硕、眼神锐利的保镖。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形成一个看似随意实则戒备森严的护卫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稀疏的路人和这暮色下的老旧楼宇。
随后,中间那辆车的车门被一名保镖拉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身从车内出来,站直。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熨帖的白衬衫,没打领带,透出一种刻意的、居于高位的休闲感。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轮廓在渐浓的暮色和楼宇旁昏黄的路灯映照下,显得愈发清晰分明,也愈发……陌生。
是苏哲。
黄亦玫只觉得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被人迎面按入了冰冷的水中,所有的声音和感知在瞬间离她远去。她提着袋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沉重地撞击着,那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时间,在她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仿佛被冻结成了坚硬的冰块。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曾在她生命里掀起过惊涛骇浪、又留下无尽荒芜的男人,以这样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重新闯入她的视野。
黄振华也愣住了,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眉头迅速蹙紧,眼神变得警惕而冰冷。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以一个更具保护性的姿态,挡在了妹妹的身侧前方。
苏哲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他的目光扫过来,在与黄亦玫那双写满震惊和茫然的眸子接触时,有极其短暂的一瞬——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像是风中一粒微尘的颤动——的停顿。那停顿里或许掠过了一丝什么,惊讶?了然?或者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无人能辨。
随即,他脸上便浮现出一种标准的、程式化的,属于公众人物苏哲的微笑。那笑容得体,礼貌,却像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钢化玻璃。他朝着他们这边,用一种清晰、平稳,带着些许美式口音尾调的中文,打了声招呼:
“hey, 振华哥,亦玫。好久不见。”
他用的是“hey”,一种美式的、看似随意的招呼方式,仿佛他们只是他乡偶遇的普通旧识。他甚至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们两个的名字,显示着一种无懈可击的记忆力,或者说,一种无懈可击的社交礼仪。
黄亦玫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一个最简单的音节都挤不出来。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无懈可击的、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这个苏哲,与记忆中那个会在后海小院拥着她低笑、会在越洋电话里因为她一句气话而焦急解释的青年,判若两人。他更像是一尊被精心打磨、放置在聚光灯下的完美雕塑,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却也失去了所有活生生的、属于“人”的热气。
黄振华的反应则直接而克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近乎鼻音的“嗯”,算是回应。他没有说话,没有寒暄,眼神里的疏离和冷淡,像一堵无形的墙,清晰地划出了界限。
苏哲似乎也并不期待更多的交流。他的目光在黄亦玫苍白而僵硬的脸上短暂停留了半秒,那眼神深处,或许有一丝极快的、难以解读的波动,但快得如同错觉。随即,他便恢复了那副从容沉稳的姿态,对身边的保镖做了一个极轻微的手势。
一名保镖立刻上前,手中捧着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包装精美的礼盒。
苏哲没有再看向黄家兄妹,他转过身,在几名保镖无声而严密的护送下,步履沉稳地走向单元门,与他们擦肩而过。
距离,近在咫尺。
黄亦玫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清冽而陌生的高级古龙水的味道,与他过去习惯用的那种木质香调完全不同。她能感受到他走过时带起的微弱气流,能看清他大衣面料上精细的纹理。
可是,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无法逾越的深渊。
单元门在苏哲和保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这声音,像是一个开关,解除了黄亦玫身上的魔咒。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因为缺氧而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双腿有些发软,她不得不微微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方才那短短几十秒的对峙,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黄振华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问:“玫瑰,没事吧?”
黄亦玫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却发现自己依然发不出声音。她只是用力地、再次摇了摇头。
兄妹俩沉默地站在原地,谁都没有立刻去推那扇单元门。楼道里老旧声控灯因为刚才的动静亮着,昏黄的光线照着他们,也照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仿佛刚才那短暂而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然而,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从楼上——正是对门苏志远家所在的方向——传来了隐约的、并不清晰的说话声。能听到苏志远那明显提高了八度、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的嗓音,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扬起的语调,充分显示着主人的欢欣鼓舞。间或,能听到王曼丽教授温婉的应和声。
然后,是那个他们刚刚才听过、此刻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的声音——苏哲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回答着什么,又像是在做着简短的交代。
黄亦玫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楼下,仰着头,仿佛在努力倾听,又仿佛只是在单纯地承受着这来自头顶的、无形的声波冲击。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早已结痂的心口上,带来一阵密集而隐晦的刺痛。
她能想象出楼上的画面:苏志远围着儿子转,脸上是满足的笑容;王曼丽周到地张罗着茶水点心;苏哲坐在客厅里,或许还是那副从容沉稳、掌控一切的模样,接受着父亲的殷勤和继母的照顾。那是一个与她无关的、其乐融融的家庭场景。
而她,黄亦玫,只是一个被隔绝在楼下、被遗忘在旧日时光里的,陌生人。
时间在沉默和楼上的隐约人声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楼上的说话声渐渐平息下来。
接着,是清晰的脚步声,下楼的声音。不止一个人,十几个人沉稳而规律的步伐,伴随着极轻微的衣物摩擦声。是苏哲和他的保镖们要离开了。
脚步声经过他们所在的楼层,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下,然后是单元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紧接着,是楼外汽车引擎启动、然后逐渐远去的声音,最终彻底消失在夜幕降临的寂静里。
他走了。
就像他来时一样,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搅动了一池春水,然后,又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
自始至终,黄亦玫没有动。她没有像过去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过的那样,冲出去,质问他,或者仅仅是再看他一眼。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他到来,听着他存在,听着他离开。
当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楼道里的声控灯也因为长时间的安静而“啪”地熄灭,周围陷入一片昏暗的暮色时,黄亦玫才仿佛终于被解除了封印。
她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她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对哥哥露出了一个极其苍白、却异常平静的微笑。
回到父母家中,温暖的灯光,饭菜的香气,父母关切的唠叨,瞬间将门外那个冰冷的世界隔绝开来。黄亦玫表现得一如往常,她帮忙摆碗筷,和父亲讨论他新淘来的茶饼,甚至还能对黄振华讲的设计院趣事发出轻快的笑声。
她吃得不多,但每一口都嚼得很慢,很认真。仿佛通过这种专注于眼前事物的方式,来确认自己此刻的真实存在,确认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属于“黄亦玫”的世界,才是她唯一应该锚定的现实。
没有人提起刚才在楼下遇到苏哲的事情。黄振华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父母或许根本不知情。那个名字,以及它所带来的短暂风暴,被小心翼翼地封存在了楼下的暮色里,没有被带进这个家。
然而,黄亦玫知道,有些东西,在刚才那场沉默的对视和擦肩而过中,已经彻底改变了,或者说,彻底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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