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黄亦玫舍不得苏哲离开(2/2)

这一次的回归,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的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毫无牵挂地、迅速地切换回“苏哲模式”。有一部分重要的东西,已经被那个叫黄亦玫的女孩,连同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小院,一起留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明天的航班将带他回到他既定的轨道,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这场跨越东西方的爱恋,因着这一日的纯粹与温暖,因着这离别的不舍与酸楚,变得更加深刻,也更加沉重。前路漫漫,而他,需要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平衡这两个同样重要、却几乎难以并存的世界。

机场航站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匆忙、期待与离愁别绪的独特气息。广播里用中英文交替播放着航班信息,声音冷静而疏离,与涌动的人潮形成鲜明对比。

国际出发大厅的入口附近,苏哲长身而立。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外面是那件标志性的羊绒大衣,身姿挺拔如松。他手中端着一杯刚刚买好的黑咖啡,氤氲的热气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试图驱散一丝早起的疲惫和……某种深藏心底的情绪。

他的助理,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手中拿着他的护照、机票和登机牌。一切都有条不紊,符合苏哲一贯高效、精确的作风。

距离前往纽约的航班登机还有一段时间。苏哲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里来往的人群,思绪却似乎飘向了不远处的清华园,飘向了那个此刻可能刚刚醒来,或者正因为他的离开而闷闷不乐的女孩。

他没有让她来送机,离别的场面,对于感情热烈如火的黄亦玫来说,会是一种煎熬。他宁愿独自安静地离开,将那份不舍藏在冷静的外表之下,也不想看到她强忍泪水的模样。

然而,命运——或者说,某个固执女孩的决心——总是不按计划出牌。

就在他准备将咖啡杯交给助理,前往办理登机手续时,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不容错辨的焦灼,穿透了机场的喧嚣,清晰地撞入他的耳膜:

“苏哲——!!”

那一瞬间,苏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怀疑是自己因思念而产生的幻听。他猛地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就在十几米开外,人群像摩西分海般,一个穿着明黄色羽绒服的身影,像一道冲破阴霾的阳光,不顾一切地朝他飞奔而来。是黄亦玫!

她的头发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脸颊因为急切和运动染上了鲜艳的红晕,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双总是盛满光彩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终于赶上了”的庆幸和几乎要溢出来的不舍。

在她身后,跟着一脸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笑意的黄振华。他穿着便装,手里还拿着车钥匙,显然是被妹妹临时拉来的“司机”。

黄亦玫完全无视了周围投来的目光,像一颗小炮弹般直直冲到苏哲面前,因为惯性,差点撞进他怀里。她停下脚步,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你……你怎么来了?”苏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讶异,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这意外惊喜触动后的柔软。

黄亦玫喘着气,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又掺杂着浓浓的委屈,“你都不让我来送你……幸好赶上了!”

她说着,目光落到他手中的咖啡上,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她特有的、直接的关心:“又喝咖啡,早上都没好好吃东西吧?”

这时,黄振华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先是对苏哲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目光在苏哲和他身后那位精英范儿十足的助理身上扫过,最后落回自己妹妹那副“望夫石”般的模样上,忍不住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半是调侃半是感慨的叹息:

“唉,我说什么来着?一大早天没亮就被这丫头从被窝里薅起来,一路飙车……”他拍了拍苏哲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男人之间的同情和理解,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妹妹行为的“控诉”,“我是看明白了,以后绝对不谈什么异地恋!这也太折磨人了!”

黄振华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苏哲和黄亦玫心中漾开了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刻的涟漪。

黄振华用最直白、甚至带点夸张的词汇,精准地戳中了苏哲一直用理性刻意忽略、压抑的情感核心。

是啊,折磨。

每一次越洋飞行后需要调整的时差,不折磨吗?

每一次隔着电话线,听着她声音却无法触摸到她的无力感,不折磨吗?

每一次在纽约的深夜,想到帝都已是白天,她却可能因为某个小情绪而无人倾诉时,那份牵挂,不折磨吗?

还有此刻,看着她不顾一切奔来,眼中满是依恋,自己却必须转身离开的无奈,不更是最大的折磨吗?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规划,习惯了将效率和结果放在首位。然而,异地恋这种东西,充满了不确定性、等待和情感上的撕扯,完全违背了他的行为准则。黄振华一句无心的吐槽,却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在这段感情中所承受的、不为人知的内心消耗。

他看向黄亦玫,那个造成这种“折磨”的源头,此刻正用那双清澈又执着的眼睛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一瞬间,所有的理性分析、所有的利弊权衡,在她纯粹的情感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他所有冷静自持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想再管什么登机时间,不想再理会身后助理的存在,他甚至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留下来。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冰冷的空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激烈情绪。他必须克制。他肩上有责任,有母亲陈月琴的期望,有纽约那边等待他回去处理的工作。他不能像她那样,完全由着情感驱使。

最终,他只是将手中的咖啡杯默默递给旁边的助理,然后,在黄振华了然的目光和黄亦玫殷切的注视下,向前一步,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穿着明黄色羽绒服、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女孩,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充满了力量,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不舍和一种无言的承诺。他什么也没说,但紧紧环住她的手臂,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他低头将下巴埋在她颈窝的短暂瞬间,已经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惊涛骇浪。

黄亦玫的内心:

哥哥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她本就因为离别而无比脆弱的心上。

她何尝不知道呢?

每一次看着日历数着他归来的日子,是甜蜜也是煎熬。

每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他疲惫的声音,心疼却无能为力。

每一次看到校园里成双成对的情侣,心里那份空落落的羡慕和酸楚。

还有此刻,明明他就在眼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听到他的心跳,却知道很快就要再次失去,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比从未得到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所有的勇敢,所有的“没关系”、“我等你”,在真正面对分别的这一刻,都变得不堪一击。她贪恋他怀里的温暖和安全感,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滞。

当苏哲用力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瞬间碎裂。她再也忍不住,眼泪迅速涌了上来,视线变得模糊。她用力回抱住他,手指紧紧抓着他背后昂贵的大衣面料,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留住。她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他的、清冽而熟悉的气息。

她感觉到他拥抱的力量,那是一种沉默的、属于苏哲式的回应。没有甜言蜜语,没有虚假的承诺,但这个拥抱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地告诉她——他的不舍,不亚于她;这份“折磨”,他也在共同承受。

然而,现实的钟声从不因恋人的难舍难分而放缓脚步。

广播里,再次响起了冷静的女声,这一次,清晰地播报着苏哲即将乘坐的、飞往纽约的航班号,提醒乘客尽快办理登机手续,准备通过安检。

声音如同冰冷的警铃,骤然敲碎了这短暂而脆弱的温情时刻。

苏哲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必须松手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放松了手臂的力道。黄亦玫感受到他的撤离,下意识地更加收紧手臂,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喃:“不要……”

苏哲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大部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深处,翻涌着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gently but firmly (温柔但坚定地) 将她从自己怀里稍稍推开一点距离。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眼眶通红,像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兔子。

“玫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我必须要走了。”

黄亦玫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知道无法改变,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苏哲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但那泪水仿佛无穷无尽,越擦越多。他的动作充满了珍视和一种无力的心疼。

“照顾好自己。”他最后说道,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连同这带泪的模样,一起刻入灵魂深处。

然后,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她。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会彻底崩断。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登机牌和随身行李,对黄振华点了点头,低声道:“麻烦你了,振华哥。”

黄振华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对苏哲说:“路上顺利。”

苏哲没有再回头。他迈开长腿,步伐看起来依旧沉稳坚定,朝着安检口的方向走去。只有紧抿的薄唇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的平静。

黄亦玫就那样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雕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步步远离,通过验票人员的检查,然后彻底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拐角处,再也看不见了。

他走了。

真的走了。

刚才那个用力的拥抱,他指尖的温度,他低沉的声音……一切都像是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梦醒了,只剩下机场冰冷的空气和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巨大的失落感和空虚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一直强忍着的呜咽终于冲破了阻碍,变成了压抑的、破碎的哭泣。肩膀微微颤抖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

黄振华看着妹妹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走上前,将她轻轻揽到自己怀里,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时那样,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着:

“好了好了,别哭了,玫瑰。”

“他不是说了还会回来吗?”

“你看你,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哥带你回家,吃好吃的去,好不好?”

他的安慰朴实无华,却充满了兄长特有的温暖和保护欲。

黄亦玫靠在哥哥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她知道哥哥不懂,不懂那种明明心靠得那么近,人却不得不远隔重洋的撕裂感。这种痛苦,无法用任何美食或安慰的话语来弥补。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喧嚣依旧。广播里继续播放着新的航班信息,预示着新的离别与重逢。没有人过多地驻足关注这对兄妹,离别的戏码在这里太过寻常。

只是,对于黄亦玫而言,这个清晨,帝都首都机场,成为了她心中一个烙印着苏哲离开背影和她自己无尽泪水的地方。那份恋恋不舍,那份被黄振华一语道破的“折磨”,在此刻,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滚烫的泪水,流淌在1999年早春寒冷的空气里。

而已经步入候机区的苏哲,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望着窗外停靠的庞然大物,手中紧紧攥着登机牌,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穿着明黄色羽绒服、脸上挂着泪水的身影,将如同一个鲜明的印记,伴随他飞越重洋,在往后的许多个日夜里,反复叩问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