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黄家和苏家游玩颐和园(1/2)

在那个电子邮件尚未普及、越洋电话费用高昂的年代,跨越太平洋的联系,带着一种被时间拉长的、充满手工质感的浪漫。苏哲从“漂亮国”寄往帝都的航空信件,仿佛是一只只承载着思念的白色信鸽,需要穿越广袤的海洋和大陆,经历七到十五个日夜的漂泊,才能颤巍巍地落入水木园家属区那个绿色的邮箱里。

对于黄亦玫而言,每一个收到苏哲来信的日子,都像是一个微小而郑重的节日。

那通常是一个午后的课间,或者从夏美院归家的傍晚。母亲吴月江会像是随口提起,却又带着了然的微笑告诉她:“玫瑰,有你的信,漂亮国的,在桌上。”

只这一句,就足以让黄亦玫的心跳瞬间漏掉一拍。她会立刻放下手中的画板或书包,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躺在桌面上的、略有些分量的白色航空信封。

信封上是苏哲那手利落而好看的英文花体字,清晰写着她在水木园的地址和名字。邮票贴着异国的标志,盖着纽约的邮戳,边缘因为长途跋涉而微微卷曲磨损,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她不会立刻撕开,而是会先拿着信回到自己那个粉色的卧室,关上门,营造一个只属于她和这封信的私密空间。然后,她才用裁纸刀,沿着信封边缘小心翼翼地划开,仿佛在开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信纸通常是最简洁的白色打印纸,或者带有暗纹的商务信笺。苏哲的文字,一如他本人,简洁、克制,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却逻辑清晰,信息准确。他会用精准的语言描述近况:工作的阶段性进展,纽约最近的天气变化,他去过的某家有意思的书店或咖啡馆,甚至是他公寓楼下那棵树的叶子颜色变化。

但真正让黄亦玫反复摩挲、心跳加速的,是那些随着信件“夹寄”而来的小物件。

有时,是一片被精心压平的、色泽饱满绚丽的枫叶标本,脉络清晰如画,仿佛将纽约最灿烂的秋色直接封印在了信纸间。他会用极细的笔在旁边标注:“中央公园捡的,颜色正好。”

有时,会是一两张宝丽来照片。照片可能是在他公寓落地窗前拍的纽约晨景,灰蓝色的天际线与楼宇的剪影;也可能是在某个展览上拍的某幅画的局部,因为他记得她曾提过喜欢那位画家。照片背面,可能会有他简短的说明,或者仅仅是一个日期。

甚至有一次,信封里还夹着一小截来自他雪松香水的试香纸,虽然气味经过长途运输已极其淡薄,但她将信纸凑近鼻尖时,仿佛还能捕捉到那一丝属于他的、清冽而熟悉的气息。

这些文字之外的东西,比千言万语都更能触动黄亦玫。她能从中读到苏哲那份不常言说,却细致入微的用心。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将他所处的世界,他看到的风景,他感受到的季节变迁,一点点地、实物化地传递到她的手中。这种需要等待、需要期盼的交流方式,让每一次阅读信件都变成了一次充满惊喜的探索,让思念在时间的发酵下,变得更加醇厚和具有仪式感。她会把他的每一封信,连同里面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张照片,都按照日期顺序,仔细地收藏在一个专门的檀木盒子里,那里面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水木园的冬天,总带着一种书香与烟火气交织的宁静。午后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在客厅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月江刚收拾完碗筷,就听见门外传来邮递员熟悉的喊声:“302,黄家!有国际包裹!”

这一声,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午后的慵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黄亦玫。她几乎是从自己房间弹出来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油画颜料,眼睛却亮得惊人,拖鞋都差点跑掉一只。“来了来了!”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像只听到开饭铃声的小雀。

吴月江看着女儿瞬间亮起来的侧脸,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起。她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跟着走到门口,嘴里习惯性地念叨:“又是苏哲那孩子寄的?这隔三差五的,邮费得多贵呀……真是,净乱花钱。”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帮女儿一起把那个方方正正、贴满花花绿绿航空标签的硬纸箱搬了进来。箱子不轻,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带着远洋轮渡和飞机货舱特有的、微凉而陌生的气息。

包裹被小心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黄亦玫蹲在箱子前,像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先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严密的胶带。纸箱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巧克力、坚果和某种异国香料的气味率先飘散出来,瞬间充盈了整个客厅。

“哇——”黄亦玫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箱子里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井然有序,带着苏哲一贯的严谨风格。

最上面是几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锡纸闪着诱人的光泽。旁边是印着英文标签的坚果和蔓越莓干,还有那种裹着厚厚糖霜的、色彩鲜艳的软糖——都是美国超市里最常见的零食,但对此时的黄亦玫一家来说,却充满了新奇。

黄亦玫拿起一盒巧克力,指尖能感受到那光滑包装纸的触感,仿佛也触碰到了大洋彼岸苏哲挑选它们时的心思。她郑重地将它们放到一边,继续往下翻。

底下是几盘用马克笔清晰标注了的磁带和cd。磁带里有苏哲自己录制的、他觉得好听的爵士乐和古典音乐合集;cd则是百老汇歌剧的原声带,或是当下美国最流行的乐队专辑。他甚至在每盘磁带和cd上都贴了张小纸条,用他那一手好看的花体英文简单写了推荐理由,或者只是简短的“think you might like this.”(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再下面,是一些小巧的纪念品。自由女神像的金属书签,印着纽约天际线的明信片,几枚色彩斑斓的珐琅徽章,还有一个包装在透明盒子里、制作极其精美的布鲁克林大桥微观模型。这些东西不占地方,却生动地勾勒出苏哲日常生活的背景板。

黄亦玫每拿起一样,都会仔细端详好久,仿佛能从这些物件上,看到苏哲在纽约街头为她挑选礼物时的样子。她会把磁带和cd紧紧抱在怀里,想象着戴上耳机后,就能瞬间置身于他描述过的那个音乐世界。

吴月江也凑过来,好奇地拿起一包坚果看了看,又放下。“这孩子,倒是心细。”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她看着女儿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光彩,之前那点关于“乱花钱”的念叨,也彻底烟消云散了。她默默地拿来一个大的收纳篮,帮女儿把零食分门别类地放好。

“妈,这个巧克力给你和爸吃,听说不太甜。”黄亦玫拿起一盒黑巧克力塞给母亲,又拿起那盒色彩缤纷的软糖,“这个我带去宿舍分给室友!”

她拿起那盘标注着“mixed by z”(苏哲混音)的磁带,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房间,插进了那个经常陪伴她画画的随身听里。当耳机里流淌出苏哲为她精心挑选的旋律时,她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地板上,看着窗的景色,感觉苏哲仿佛就在身边,正轻声向她诉说着另一个国度的絮语。

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不仅仅是一箱物品。它是穿越太平洋的牵挂,是苏哲笨拙却真诚的爱的语言。每一颗巧克力,每一盘磁带,每一个小小的纪念品,都在无声地告诉黄亦玫:尽管我们相隔万里,但我生活的点滴,我都想与你分享;我看到的风景,我都想让你看见。

而这份跨越重洋的、具象化的思念,也让这个水木园里平凡的午后,变得格外温暖而充盈。

帝都的雪景,将整座古城染成一片纯净的银白。清晨,当黄亦玫推开窗,映入眼帘的是水木园里玉树琼枝的景致,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雪停了,正好逛园子。”母亲吴月江系着一条枣红色羊绒围巾,那是去年黄亦玫用第一笔插画稿费给她买的礼物。

对门的苏家也准备好了。王曼丽穿着一件墨绿色羽绒服,显得格外精神,手里提着保温壶:“煮了姜茶,路上喝。”

两家人踩着新雪,咯吱咯吱地走向颐和园。雪后的皇家园林格外宁静,昆明湖结了薄冰,万寿山披着雪白的斗篷,十七孔桥的桥洞下挂着冰柱,像一串串水晶帘子。

在东宫门前,一位身着藏青色中式棉袍的年轻女子迎上来,胸前别着一枚红梅胸针——苏哲约定的暗号。

“各位老师好,我是颐和园文化研究员小雪。”她微微欠身,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空气中氤氲,“受苏哲先生委托,今天由我陪同游览雪中的颐和园。”

黄剑知推了推眼镜,难掩惊喜:“这孩子,下雪天还麻烦你。”

小雪微笑:“雪后的颐和园别有韵味,特别是对研究历史的老师来说,更能体会‘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

她引着大家从一条僻静的小路开始游览。积雪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有雪团从松枝上滑落,溅起细碎的雪沫。

“我们先去画中游。”小雪说,“雪后的那里最适合写生。”

黄亦玫的心轻轻一动。她想起上周视频时,自己随口说想画雪中的颐和园,没想到苏哲都记在心里。

画中游的亭台楼阁在雪中宛如一幅水墨画。小雪指着屋檐下的彩绘:“这些雪景图案,正是光绪年间增绘的。据说慈禧太后特别喜爱雪景,命画师在不下雪的时候也能让她欣赏到雪中景致。”

黄振华作为建筑师,对建筑的雪中形态格外感兴趣,不停地用手机拍照:“这些屋顶的积雪轮廓,简直是最完美的立体构成。”

走到长廊时,小雪特意在一处转角停下:“各位请看这里的彩绘——‘瑞雪兆丰年’。这是长廊中唯一一幅以雪为主题的画作,平时很容易错过,但在雪天看格外应景。”

黄剑知凑近细看,连连赞叹:“好好好!这幅画的笔法,确有光绪年间宫廷画师的风韵。”

小雪微笑:“这幅画的创作背景。正是光绪十六年那场大雪后,慈禧太后命人绘制的。”

行至佛香阁下,小雪带着大家从一条被积雪覆盖的石阶往上走:“这条路平时不开放,特意申请了特别许可,雪后的佛香阁,从这个角度最美。”

果然,登上平台后,整个昆明湖尽收眼底。冰封的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湛蓝的天空。远处的西山戴雪,近处的亭台含素,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这里是最佳拍照点。”小雪笑着说,“可以在这里拍张全家福。”

黄亦玫站在父母中间,感受着哥哥温暖的手搭在肩上。对面,苏志远和王曼丽相依而立。快门声响起,定格下这温馨的一刻。

近午时分,小雪引着大家往听鹂馆去。馆内温暖如春,二楼的“雪香阁”已经准备好了。

午餐的菜品更是处处见心思:

“这道‘雪映红梅’,是用山药和草莓做的,比较清淡。”

“‘玉树琼枝’是芦笋虾仁。”

“‘岁寒三友’拼盘,情谊经得起风霜。”

最特别的是那道“冰雪消融”——干冰营造出云雾效果,露出里面的甜品,正是黄亦玫最爱的杏仁豆腐。

苏志远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冬天容易手冷。”

饭后,小雪带着大家来到西堤。雪后的西堤格外宁静,柳枝上挂着冰凌,像一串串水晶珠帘。

“雪中西堤的景色。”小雪说,“从这里看万寿山,最能体会‘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意境。”

黄剑知和苏志远并肩走在前面,两位不时停下脚步,讨论着某个建筑的雪中形态。吴月江和王曼丽挽着手,轻声交谈着家常。黄振华走在妹妹身边,为她撑着伞。

黄亦玫望着银装素裹的湖山,心里暖暖的。她拿出手机,拍下雪景发给苏哲:

“雪中颐和园,比想象中还要美。”

苏哲的回复很快来了:

“因为今天那里,有我最在乎的所有人。”

回程时,夕阳将雪地染成淡淡的金色。两家人慢慢走着,身后留下一串串交错的脚印。

当晚,黄亦玫在画室里,对着雪景照片开始创作。画到一半时,她收到苏哲的视频请求。

屏幕那端的他背景是加州的阳光,笑容却比阳光还温暖:“玩得开心吗?”

“特别开心。”她把画架转向摄像头,“在画今天的雪景。”

苏哲仔细看着画作,忽然说:“右下角留个位置。”

“为什么?”

“等我回去,在那里添上我们的身影。”

黄亦玫笑了,在画纸右下角轻轻标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窗外,又飘起了细雪。而她的心里,却温暖如春。

纽约曼哈顿下城的冬夜,是被金融区的玻璃幕墙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冰冷光影。凌晨一点,苏哲站在大厦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依然车流不息的华尔街。他的领带松垮地挂着,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因长时间握笔留下的淡淡墨痕。

这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七个深夜。

桌上的三台彭博终端机依然闪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旁边散落着吃了一半的土耳其烤肉卷和早已冷掉的浓缩咖啡。并购案的财务模型还差最后几个模块,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榨干的海绵,连最简单的excel公式都需要反复确认。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眼前的薄雾。窗外,自由塔的尖顶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一根刺入纽约心脏的银针。

就在这时,手机在掌心轻轻震动。是黄亦玫的消息。

他点开,一张手绘的小画缓缓加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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