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归雁带麦香(2/2)
秦瑶不知何时站在堂门口,银枪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这幕,嘴角噙着笑意。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与虾仁矛尖的红光交叠在一起,暖得像要化掉。
“回来就好。”她轻声道,像怕惊扰了堂里的争论与堂外的书声。
虾仁望着她,突然想起漠北渠边的篝火,想起燕云城头的月光,想起无数个并肩搏杀的日夜。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新麦该酿酒吧?”
秦瑶笑了,银镯子在腕间叮当作响:“早酿好了,就等你这‘破界’的矛来开坛。”
月夜的潼关,麦香混着酒香飘满关隘。
岳鹏举的军帐里,三坛新酿的麦酒摆在案上,陶碗里的酒液泛着琥珀光。老张拄着拐杖也来了,腿上的伤虽没好利索,却非要敬虾仁三碗,说当年若不是这小子在尸堆里把他拖出来,哪有机会看西坡的新仓。
“说起来,你刚穿来时,我还以为是个不经打的书生。”岳鹏举喝干一碗酒,铁枪在地上顿了顿,“第一次上战场,矛都握不稳,抖得像秋风里的麦秆。”
虾仁也笑了,灌了口酒。酒液入喉,带着新麦的清甜,却也呛出些酸涩——想起第一个被他扎死的胡兵,想起灰色光幕弹出的第一个“杀伐点”,想起那些在血火中倒下的弟兄,才明白如今的安稳,是多少人用命铺出来的路。
“老将军还记得那道被投石机砸塌的西墙不?”他望着帐外的月光,“我当时就想,这破地方,能活过三天就不错。可现在才懂,潼关的墙再破,也比任何金汤固垒都硬,因为守墙的人,心没破。”
秦瑶放下酒碗,银枪在指间转了个圈:“皇城那边递了信,说要封你为‘安世侯’,领燕云、漠北、潼关三地节度使。”
虾仁摇摇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爵禄我不要,我就想守着这‘同耕堂’,教孩子们认认‘麦’字,看看三地的仓房慢慢堆满。”他顿了顿,看向岳鹏举和秦瑶,“倒是有件事,得麻烦老将军和秦将军。”
“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把当年战死弟兄的名字,都刻在‘安世仓’的墙上吧。”虾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没能看到新麦,总得让新麦记得他们。”
帐外的月光突然亮了些,照在靖西破妄矛上,矛尖的红光仿佛映出无数人影——有虾勇的银环,有李三的断刀,有那些没留下名字的炮灰小兵,他们的魂灵,似乎就藏在这麦香与酒香里,从未远去。
三日后的清晨,虾仁带着小石头,在“安世仓”的墙上刻下第一个名字。
用的是靖西破妄矛的矛尖,红光划过青砖,留下深深的刻痕。“虾勇”两个字刚刻完,墙根突然钻出株新苗,顶着露珠,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伍长,你看!”小石头指着天空,一群归雁排着“人”字飞过,翅膀上沾着漠北的沙、燕云的土,还有潼关的麦壳,“它们也回来了!”
虾仁抬起头,雁鸣穿过关隘,落在西坡的麦田里。新麦与青稞在风中起伏,像片金色的海,海面上,汉胡百姓的身影交错,像无数朵并蒂莲。
他突然明白,所谓劈开宿命,从不是要挣脱什么,是让每个被命运碾压的灵魂,都能在这片土地上重新扎根;是让不同血脉的人,能对着同一片麦浪露出笑容;是让这把曾饮血的矛,最终能为新苗松土,为仓房添砖。
靖西破妄矛立在仓墙下,矛尖映着归雁,映着新苗,映着那些渐渐被刻满名字的青砖。再没有杀伐的戾气,只剩种沉静的守护,像潼关的关墙,像漠北的渠水,像这生生不息的麦浪。
远处,王大娘的炊烟升起,与归雁的身影交融在一起。这个秋天,潼关的新麦熟了,漠北的青稞收了,燕云的渠水也绕过了最后一道山梁。而他,书生虾仁,终于在这片曾让他绝望的乱世里,扎出了属于自己的,也属于所有人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