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磐石(1/2)
铁壁环城水作壕,孤臣守土志难消。
莫道同根相煎急,刀锋终向逆天道。
磐石城的护城河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城头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将“王”字大旗照得格外醒目。王世安站在箭楼最高处,手里摩挲着枚青铜虎符,符上的纹路已被岁月磨平,却依旧沉甸甸的——那是先帝亲赐的信物,如今却要用来对抗同为汉人的兵马。
“将军,落霞城的队伍在城南扎营了。”副将周平快步登上箭楼,甲胄上还沾着夜露,“约有三千人,看着杂得很,有流民,有降兵,还有几个扛着锄头的老农……”
王世安没回头,目光落在城外那片新翻的土地上。去年女帝下旨“清野”,逼得周边百姓烧了庄稼,如今却有新苗从焦土里钻出来,被晚风拂得轻轻摇曳,像无数双倔强的眼睛。
“是虾仁的队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虎符在掌心硌出红痕。
“正是。”周平的声音低了些,“斥候说,他们没急着攻城,反倒在营外开垦,还帮着逃难的百姓搭窝棚……倒不像来打仗的,像来种田的。”
王世安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还是镇守北疆的都护,虾仁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兵,两人曾在同一张案前喝过酒,那时虾仁还脸红脖子粗地跟他争“守城之道”,说“民心比城墙要紧”。
如今,倒要看看这书生,怎么破他的磐石城。
翌日清晨,磐石城南门外来了支奇怪的队伍。虾仁骑着匹老马,身后跟着二十个扛着农具的兵卒,每人手里都捧着个陶罐,罐口飘出麦粥的香气。
“城上的弟兄,辛苦了!”虾仁扬声喊道,声音透过晨曦传得很远,“我是虾仁,带了些新熬的麦粥,给弟兄们暖暖身子。”
城头的守军面面相觑。周平握紧了刀柄,低声对王世安说:“将军,这怕是诈!属下带人杀下去!”
“不必。”王世安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那些陶罐上。罐子是粗陶的,边缘还带着窑火的痕迹,像极了他老家农户用的物件。
虾仁见城上没动静,便让兵卒把陶罐放在吊桥前,自己则从怀里掏出卷布帛,展开来对着城头:“这是落霞城的‘同生约’,上面写着‘凡归降者,既往不咎,分田亩,保家小’。王将军是北疆宿将,该知道女帝苛政,早已失了民心,何苦为她守这孤城?”
布帛上的字迹算不上工整,却力透纸背,“同生约”三个字尤其醒目,像在阳光下燃烧。城头有守军悄悄议论:“听说落霞城的降兵,真的分到了粮食……”“我家就在城外李村,要是能回家种田,谁愿在这里卖命?”
王世安的手指捏紧了箭楼的栏杆,指节发白。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守军望着陶罐咽口水,那兵卒的甲胄上还打着补丁,和当年他带的北疆兵一模一样。
“虾仁!”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城上空回荡,“你我同是汉人,何必刀兵相向?若你肯退兵,我奏请女帝,封你为关内侯,如何?”
虾仁笑了,拍了拍老马的脖子:“王将军,你我都清楚,女帝的爵位,是用百姓的骨头堆的。我要的不是封侯,是让城内外的弟兄,都能堂堂正正种自己的田,睡自己的炕。”
他指着远处的新苗:“你看那些庄稼,焦土都埋不住,何况人心?将军若肯开城,这磐石城的粮仓,分一半给百姓,另一半咱们充作军粮,共同对抗女帝,岂不是比困死在这里强?”
城上陷入死寂,只有风卷着“王”字大旗的猎猎声。周平急了:“将军!不可信他!这是离间计!”
王世安没理他,只是望着那些陶罐,突然想起自己的老母亲。母亲总说,好男儿该护着百姓,就像护着田里的苗,不能让虫豸啃了去。
三日过去,磐石城没开,虾仁也没攻。双方就这么耗着,一边在城头巡逻,一边在城下种田,倒生出种诡异的平静。
但平静下的暗流,早已汹涌。周平奉王世安之命,去查那些私藏“同生约”的兵卒,却在营房的角落里发现了更多——有的兵卒把布帛缝在贴身的衣里,有的则用炭笔描了贴在床头,连伙房的老卒都在蒸馒头时,捏出个“同”字的形状。
“将军,再不管,军心就散了!”周平把搜来的布帛摔在案上,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浸得模糊,却依旧能辨认,“虾仁这招太毒,不用一兵一卒,就要掏空咱们的城!”
王世安没看那些布帛,只是翻着案上的军报。女帝的催战书一封比一封急,最后竟说“若三日不破虾仁,便调漠北铁骑,屠尽磐石城”——连自己人都要卖,这城,守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问:“周平,你老家在哪?”
周平一愣:“在……在江南,去年大水,家里人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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