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山野微光（1/2）

山洞不大，约莫十步见方，顶部是天然形成的粗糙岩层，带着常年渗水的暗色水渍痕迹。藤蔓垂落的缝隙间，月光如破碎的水银，疏疏落落地洒在洞内干燥的沙土地上。空气里混杂着泥土、朽叶和一种山野夜间特有的清冽气息。

沈墨初在洞口布置的隐匿符咒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如同无形的薄膜，将洞内的气息和声响与外界隔绝。他盘膝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背脊挺直，双目微阖，双手在膝上结着一个简单的调息印诀。白色的灵力如同细小的溪流，在他周身缓缓流转，修复着连番激战和透支带来的损伤。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只是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与凝重。

林晚星靠坐在山洞内侧的岩壁旁，身下垫着沈墨初从储物法器中取出的一张薄毯。她的状态比沈墨初更糟。虽然从“余烬之泉”归来，火种重燃且更加清晰坚定，但灵魂上那些深刻的裂痕并未愈合，只是被新生的力量和新领悟的“定义”意志强行粘合、稳定下来。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思考，甚至只是维持清醒，都能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的、绵密而尖锐的隐痛，仿佛稍有不慎，那勉强维持的整体就会再次碎裂。

她的手中，静静托着那枚【火种刻印】。暗金色的薄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与她体内的初火火种产生着持续而稳定的共鸣。这共鸣像是一剂温和的镇痛药，不断安抚着她灵魂的创伤，同时也像一把钥匙，正在缓慢地、持续地解锁着其中封存的浩瀚信息。

那些信息并非有序的书卷，更像是无数记忆与感悟的碎片，混杂着不同时代、不同“持炬者”的气息。她需要极大的专注和心念的澄澈，才能从中捕捉到有价值的片段，并理解其含义。

除了休养和解读刻印，她的另一部分心神，始终维系着旁边悬浮的三色光茧。光茧比在殿堂时似乎又黯淡了一丝，三种力量的流转几乎停滞，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顾云深那点微弱的意识波动，已经淡薄到难以察觉，仿佛随时会融入永恒的寂静。

不能让他就这样消散。这个念头如同烙印，刻在林晚星的心底。无论是出于对顾云深数次援手（尽管方式别扭）的情分，还是对他此刻状态所代表的、与初火、寂灭、阴影三种本源力量相关的可能性的探究，她都必须要做些什么。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虫鸣透过藤蔓隐约传来，更显得洞内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沈墨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眸中的疲惫减轻了些许，锐利的神采重新凝聚。他第一时间看向林晚星，见她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清明，气息也还算平稳，心中稍安。

“感觉如何？”他低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灵魂的伤，急不来。但火种很稳，刻印也在帮我梳理。”林晚星放下手中的刻印，看向沈墨初，“你呢？”

“恢复了些许灵力，伤势暂时压住了。”沈墨初站起身，走到洞口，透过藤蔓缝隙向外观察了片刻，“这里应该是陨星山脉的某处支脉，具体方位不明。但距离核心禁地肯定有相当距离了，静渊前辈的传送和裴烈的干扰，让我们偏离了很远。”

他走回洞内，在林晚星对面坐下，神情严肃：“我们现在需要决定下一步。审判庭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裴烈吃了亏，霍元老更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你……”他看向林晚星，目光复杂，“你在禁地和旧誓之殿的……变化，还有这枚刻印，一旦被他们知晓，恐怕……”

“我明白。”林晚星打断了他，语气平静，“从我决定追寻姐姐的死因开始，就料到会卷入漩涡。只是没想到，这漩涡比我想象的更深，更古老。”

她轻轻摩挲着【火种刻印】的边缘，感受着那冰凉而坚韧的触感。“沈墨初，在旧誓之殿，我通过刻印……看到，或者说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沈墨初神色一凛：“关于什么？”

“关于另一枚刻印。”林晚星抬起头，眼中暗金微芒一闪而逝，“或者说，另一部分刻印碎片。它似乎……与白薇，也就是白夫人，有密切关联。地点，可能在她陨落之地，或者诅咒的核心源头——‘错误开始之地’。”

“白夫人？”沈墨初的眉头深深皱起，“竟然和她有关？难道白家……”

“还不确定。信息很模糊，只提到了‘白薇’和‘错误开始之地’。”林晚星缓缓道，“但结合我们之前的线索——姐姐的死、栖园旧案、跨越百年的诅咒，这一切的核心都是白夫人。现在刻印的指引又指向她……这恐怕不是巧合。”

沈墨初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白夫人的诅咒根源，在百年前的梨园，具体地点和细节，即使在沈家和顾家的秘档中也记载不详，似乎被刻意模糊或销毁了。那里必然是极度凶险之地，而且经过百年怨念积累，早已化为厉鬼巢穴。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他看向林晚星虚弱的样子和旁边黯淡的光茧，“贸然前往，与送死无异。”

“我知道。”林晚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审判庭在追捕，顾云深的状态撑不了多久，而且……”她顿了顿，“我通过刻印，隐隐有种感觉……白夫人那边，似乎也‘动’了。不是以前那种被动的怨念散发，而是……某种更主动的‘苏醒’或‘召唤’。也许，她也感应到了刻印的共鸣？”

这个猜测让沈墨初心中一沉。如果白夫人也因为刻印而产生了异动，那情况就更加复杂和危险了。

“还有‘影星行者’。”林晚星补充道，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眉心那隐没纹路的位置，“静渊前辈警告过，我与它的因果已深。它迟早会再次找来。我们必须在此之前，获得更多的力量和信息。另一枚刻印碎片，可能是关键。”

山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外面隐约的虫鸣。

“你需要时间恢复。”沈墨初最终说道，做出了决断，“至少，要让你的灵魂创伤稳定下来，初步掌握刻印的运用。我们也需要确定顾云深的光茧如何维持，并弄清我们现在的大致方位，寻找安全的补给和情报来源。”

他看向林晚星：“在此之前，不能贸然行动。我会尝试联系一些……可靠的人，打探消息，获取必要的物资，并寻找关于百年前梨园旧址更具体的线索。”

“可靠的人？”林晚星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停顿。

沈墨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守秘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霍元老和审判庭代表了一派激进势力，主张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甚至不惜代价维持他们所谓的‘纯净秩序’。但还有一些人，包括我父亲和一些元老，以及部分中下层执行者，理念相对……温和，更倾向于调查真相、化解矛盾，而非一味镇压。只是现在霍元老势大，他们大多选择沉默或暗中观察。”

他顿了顿：“我需要非常小心地接触他们，避免暴露我们的位置，也避免给他们带来麻烦。”

林晚星理解地点点头。她看着沈墨初坚毅而略显疲惫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本可以置身事外，或者选择更“正确”的立场，却一次次为了她，站在了己方组织的对立面。

“谢谢你，沈墨初。”她轻声说。

沈墨初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又迅速移开。“不必。这是我的选择。”他站起身，“天快亮了。我出去探查一下周围环境，顺便布置几个更外围的预警结界。你继续休息，尝试与刻印沟通，但切记不要勉强，灵魂的伤最忌操之过急。”

“小心。”林晚星嘱咐道。

沈墨初点点头，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悄无声息地穿过洞口藤蔓，消失在黎明的微光中。

山洞内又只剩下林晚星一人。她重新拿起【火种刻印】，却没有立刻沉浸进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三色光茧。

她挣扎着挪动身体，靠得更近一些。伸出手，轻轻覆在光茧冰冷的表面。

“顾云深……”她低声唤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光茧毫无反应。

她闭上眼，将意识沉入体内那簇稳定的暗金火种，然后尝试着，将一丝极其柔和、纯粹、不含任何强制意味的初火之力，混合着她“调和”与“守护”的意念，缓缓渡入光茧之中。

这不是治疗，因为她不知道如何治疗这种诡异的状态。这更像是一种“滋养”和“呼唤”，如同用温水浇灌濒死的植物，希望能唤醒一丝生机。

初火之力一进入光茧，立刻被三种沉寂的力量包围。寂灭之黑试图将其湮灭，阴影之灰试图将其包裹同化，而光茧核心那点微弱的、属于顾云深本源的暗金火星（与林晚星力量同源，但性质略有不同，更偏向顾家“破灭”中的守护执念转化），则微微跳动了一下，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丝同源而温和的力量。

有效！

林晚星心中一喜，但不敢加大输出。她的灵魂状态不允许，也怕打破光茧内部那脆弱的平衡。她只是维持着这种涓涓细流般的滋养，同时将更多的意念，投向光茧核心那点火星，试图与之建立更清晰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