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经堂焚简（2/2）

水龙发出痛苦的嘶鸣，身躯剧烈震荡，包裹《孟子》的水幕出现了一丝不稳的缝隙！就是这一丝缝隙，数条凶残的火蛇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钻了进去，贪婪地舔舐上那承载着千年民本思想的竹简边缘！

竹简遇火，瞬间焦黑、卷曲！

就在那焦黑的边缘即将蔓延，要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圣言彻底化为飞灰的刹那——

异变再起！

被火焰舔舐过的焦黑竹片，并未如其他竹简般化为灰烬。那焦痕急速蔓延、加深，却诡异地凝聚、凸显！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焦黑卷曲的竹简边缘，竟凭空燃烧起一种纯粹到耀眼的金色火焰！

火焰跳跃，并非焚毁，而是书写！

四个结构古朴、笔力遒劲、仿佛以熔化的太阳真金铸就的巨大篆字，赫然在《孟子》残卷被焚毁的焦痕边缘显现，煌煌悬浮于水火交织的半空：

民贵君轻！

这四个金字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意念轰然降临！那不是焚书的毁灭，不是守旧的顽固，而是一种穿越千古、源自生民最根本诉求的沉甸甸力量！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疯狂焚烧典籍的儒生心头！他们投掷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疯狂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碎裂，只剩下被灵魂拷问般的茫然与巨大的惊悸！

几乎同时！

“嗡——！”

韩非腰间玄色玉匣内，《韩律》总纲竹简，猛烈地震颤起来！匣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啪”地弹开！末端，那行被孔子虚影抚平、温润内敛的“仁为舟，法为海”血字刻痕，骤然爆发出灼目的红金光芒！光芒穿透玉匣，映亮了韩非冰冷的侧脸！

一种滚烫的、血脉相连般的灼热感，从竹简末端瞬间传递到韩非紧握玉匣的手指，再如电流般贯穿全身！那热度，并非焚烧典籍的毁灭之火，而是一种熔铸、一种新生、一种铁律与民心在历史洪炉中激烈碰撞后产生的共鸣！

他抬首。

目光越过广场上凝固的疯狂人群，越过水火交织的混乱战场，越过张良操控下那条守护着《孟子》残卷、发出低沉龙吟的水龙，最终，牢牢定格在那悬浮于水火之间、煌煌如日的“民贵君轻”四个金色篆字之上！

灰烬中显圣言！

孔庙焚书的烈焰还在升腾，浓烟依旧蔽日，但一种更深沉、更宏大的寂静，却以那四个金字为中心，悄然笼罩了整个广场。所有疯狂的动作都停滞了，所有嘶哑的呐喊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水火交战的嘶鸣和粗重混乱的喘息。

韩非玄色的身影，在漫天飘落的灰烬与尚未散尽的水汽中，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他握着灼烫的玉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匣中竹简的嗡鸣渐渐低沉下去，但那“仁为舟，法为海”的血字刻痕，其上的红金光芒却沉淀下来，内蕴其中，仿佛汲取了某种力量，变得更加深邃厚重。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缓缓扫过那些僵立如木偶、脸上还残留着疯狂余烬和巨大惊悸的守旧儒生。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中，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中最后一点顽固的火焰也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最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那悬浮的“民贵君轻”四字之上。

死寂中，韩非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青铜磬音，清晰地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也敲在曲阜这片被血与火反复蹂躏的土地上：

“民既为贵…”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混乱，看到了脚下焦土中“有教无类”渗入的痕迹，看到了冷宫旧土中那株在寒风中舒展了一丝叶片的“法吻”幽兰。

“…法当为纲。”

四个字落下，如同四记重锤。他反手，“锵”的一声，将腰间那柄象征着绝对法理、曾斩断太阿的逆鳞剑连鞘拔出半尺！冰冷的鲨齿状剑格在火光与水汽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芒！

“传令。”韩非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响彻整个孔庙广场，压过了水火余音：

“即日起，收百家残卷，汇天下智识！”

“于此孔庙、杏坛故地——立‘新稷下学宫’！”

“开山！纳士！”

“新稷下学宫”五字，如同惊雷炸响！

那些僵立的守旧儒生，脸上的茫然瞬间被一种更深的、颠覆认知的震骇所取代！新稷下？在这圣域废墟之上？收百家残卷？这……这韩非，竟不是要彻底焚灭百家道统，而是要……重铸？！

张良操控的水龙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带着一丝释然的龙吟，口中守护的《孟子》残卷上，“民贵君轻”的金色篆字光芒流转，与韩非腰间玉匣内律简末端的血痕隐隐呼应。

韩非的手，稳稳按在逆鳞剑冰冷的剑柄之上。玄衣身影立于灰烬、水火与惊雷般的宣告之中，如同劈开混沌的巨斧。身后，孔庙焚书的浓烟依旧滚滚，但一缕微弱的曙光，似乎正艰难地刺破铅云，照亮了他脚下那片被金血圣言浸润过的焦土。

新稷下的基石，已在焚书的灰烬与圣言的辉光中，悄然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