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楼风波（1/2）

官道旁的“悦来酒楼”旌旗招展，上下两层，人气颇旺。南来北往的客商、挎刀佩剑的江湖人、甚至还有些拖家带口的行旅，将大堂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酒肉香气、汗味以及旅途的风尘。

韩非挤过人群，好不容易在靠近楼梯的角落发现一张刚空出来的小桌。他拂了拂青衫下摆的灰尘，安然坐下。跑堂的小二麻利地擦着桌子，脸上堆着职业的笑容：“客官，用点什么？”

“一碟茴香豆，一碗素面，一壶清茶。”韩非言简意赅。他盘点着行囊里所剩无几的铜钱，心中暗自计算，以此速度与花销，抵达大胜关应当不成问题，只是这“法宗”开张，看来首要解决的竟是经费问题。难道要去客串一下状师，帮人写写诉状？或者……他目光扫过酒楼里那些明显富得流油的江湖豪客，随即否定了某些不合“法理”的念头。

正当他对着那碟可怜的茴香豆思考“法治建设与原始资本积累”的哲学命题时，楼上雅座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岂有此理！这位置本大爷先看上的！”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酒楼，迟早也是我蒙古的。本王子看上的位置，便是本王的！”一个略显阴柔，却带着十足傲慢的声音响起，说的虽是汉语，腔调却有些怪异。

韩非抬头望去，只见二楼栏杆处，一位身着锦袍，头戴金冠，手持镶金折扇的年轻公子，正被几个膀大腰圆、作蒙古武士打扮的随从簇拥着。他对面，是几个面色涨红、怒目而视的中原武林人士，看打扮像是某个小门派的弟子。

那锦袍公子，想必就是霍都了。他折扇轻摇，目光扫过楼下因骚动而望上来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怎么？不服气？你们宋人不是自诩礼仪之邦吗？连尊卑上下都分不清？本王子的身份，难道还比不上你们这几个江湖草莽？”

楼下顿时一片哗然。蒙古势大，众人皆知，但在这宋境之内，如此公然羞辱中原武林，还是让许多血性汉子按捺不住。

“霍都！你休要猖狂！这里是大宋地界！”楼下有人忍不住喝道。

“哦？大宋地界？”霍都折扇一收，指向说话之人，冷笑道，“很快就不一定是了。尔等蝼蚁，聚在一起开什么英雄大会，不过是垂死挣扎，徒增笑耳！我蒙古铁骑所向披靡，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挡？”

他这话可谓恶毒至极，不仅侮辱个人，更是将整个中原武林与抗蒙大业贬得一文不值。酒楼内的中原人个个义愤填膺，那几名被针对的弟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按上了兵刃，但似乎顾忌对方身份和随从实力，不敢轻易动手。

霍都见状，更加得意，折扇“唰”地又打开，轻摇几下，语气愈发轻佻：“看看，这就是你们宋人，色厉内荏，嘴上叫得凶，真动起手来，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也罢，本王子今日心情尚可，便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只要你们当中，有人能接得下我三招，本王便把这雅座让出来，并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施舍般的意味，“……跪下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如何？”

“狂妄！”

“欺人太甚！”

怒骂声四起，但一时间，竟无人敢轻易上前。霍都武功得自金轮法王真传，在年轻一辈中确属佼佼，等闲江湖人士绝非其敌。那几个弟子更是骑虎难下，打，恐怕打不过；不打，这脸可就丢尽了。

霍都哈哈大笑，姿态张扬，他身后的蒙古随从也发出哄笑，更显刺耳。

就在这满堂愤懑却又无可奈何之际，角落里的韩非，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啪嗒。”

一声轻响，在这喧闹又压抑的氛围中，竟奇异地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只见那青衫男子站起身，面容平静，无喜无怒，仿佛眼前这场风波与他毫无干系。他并未看霍都，而是先对那几名受辱的弟子微微颔首，然后才将目光投向楼上的霍都。

“阁下此言，有失公允，亦悖于理。”韩非开口，声音不高，却如溪流击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霍都笑容一敛，眯起眼睛打量韩非：“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本王子的闲事？”

“路见不平，依法理而论。”韩非一步步走向楼梯口，语气依旧平淡，“首先，此地乃宋境酒楼，交易之所，讲求先来后到，此乃商事之‘契’。阁下强占他人座位，已属违约。”

霍都嗤笑：“契约？跟你们宋人讲什么契约？力量便是契约！”

韩非不理会，继续道：“其次，阁下辱及中原武林，言辞涉及族群贬损，扰乱公共秩序，挑起纷争，此乃危害‘公序良俗’。”

“公序良俗？”霍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是什么玩意儿？能挡得住我蒙古铁骑？”

“最后，”韩非已走到楼梯中央，与霍都隔空相对，“阁下提出‘三招之约’，看似公平，实则隐含胁迫。以身份武力压迫他人接受不平等的赌约，此非‘约’，乃‘逼’也。于法理而言，此约无效。”

他一番话条分缕析，将霍都的行为从“违约”、“危害公序”到“胁迫立约”批了个体无完肤，用的还是霍都半懂不懂的词汇。酒楼中的中原人听得目瞪口呆，虽然有些词不太明白，但感觉……好有道理！而且这种讲道理的方式，怎么那么解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