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法理初显(1/2)

韩曦与阿草相互搀扶,沿着崎岖山道艰难前行。韩曦伤势不轻,走一段便需歇息片刻,额间虚汗不断。阿草虽年少,却因常年劳作颇为结实,尽心尽力地搀扶着他,眼神里满是依赖与感激。

行了约莫大半日,日头偏西时,前方终于出现稀稀落落的炊烟。一个小规模的乡集映入眼帘,夯土的矮墙围着几十户人家,间或有几间简陋的铺面,贩售些粗盐、布匹、农具。集子入口处歪歪扭扭立着个木牌,写着“桑里集”三字。虽显破败,却比荒山野岭多了几分生气,也意味着更多的风险。

集口果然有乡勇模样的人持着竹枪盘查,虽不如县城严密,却也盯着过往的生面孔。

韩曦停下脚步,低声道:“阿草,我这般模样入集,恐惹人疑。你且先去,用这个换些饼子和水来。”他从怀中取出那枚看似不起眼的黑色短簪,递给阿草,“若人问起,便说是家中遗物,急换钱粮救急,莫要多言其他。”

阿草有些紧张地接过短簪,重重点头:“俺晓得,韩兄你在这树后躲好,俺很快回来!”

韩曦隐匿道旁树后,目光锐利地观察着集口动静。他见阿草顺利通过盘查(乡勇见是个半大孩子,并未多为难),心中稍安,随即又被集内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

集内一小块空地上,围着一圈人。中心两人面红耳赤,几乎要扭打起来。一个穿着稍体面、像是小地主的中年人,拽着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的衣襟,唾沫横飞:

“刘老栓!你敢赖账?!白纸黑字写着借粟三石,秋后还四石!今日到期,快还来!”

那老农满脸愁苦,争辩道:“陈爷!不是俺赖账!是您那斗!您那斗比官斗小了一圈不止啊!俺当时借的三石,实打实只有两石半!俺按两石半还您三石五斗成不?这四石实在还不起啊!”

“放屁!借契上写的是三石,就得还四石!谁跟你论实际多少?老子就这个斗!当时你也是认可了的!” 陈姓地主不依不饶,挥舞着一张粗糙的麻纸契书。

周围乡民议论纷纷,大多面露同情,却无人敢上前。管理乡集的小吏——一个穿着皂隶服、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子——抱着胳膊在一旁,显然与那陈地主相熟,阴阳怪气道:“刘老栓,陈爷的契书在此,白纸黑字,你就是告到县衙也得认!赶紧还粮,别耽误大家事!”

老农急得快要跪下:“王书佐,您给评评理,这…这明明不对啊……”

那王书佐把眼一瞪:“我只认契书!谁跟你对实际斤两?”

树后的韩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原身记忆里关于汉律、民间借贷惯例的知识自动浮现,结合他超越时代的逻辑,瞬间明悟关窍。这是典型的“大斗出,小斗进”的盘剥手段,在民间屡见不鲜,往往因契书文字游戏和吏胥偏袒而使贫者有苦难言。

若在平时,他或许不欲多事。但此刻,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展现价值并获取初步信任的机会。而这场纠纷,正是天赐良机。

就在陈地主又要动手拉扯,王书佐不耐烦地要让乡勇强行夺粮时,一个清冷而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衣衫破旧还带着血污的年轻人,缓缓从树后走出。他步伐虽虚浮,腰背却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王书佐眉头一皱,呵斥道:“哪来的流民?滚开!莫管闲事!”

韩曦却不理他,径直走到那争执中心,先对那惶惑的老农刘老栓温声道:“老丈,借契可否予我一观?”

刘老栓愣愣地将契书递过。那陈地主想要阻拦,却被韩曦那冷冽的眼神一扫,莫名地顿住了动作。

韩曦快速扫过契书,内容简单,确实只写了“借粟三石,秋还四石”,并无注明用何种斗器。

他心中已有计较,转向那王书佐,拱手道:“这位书佐,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只是见此事涉及律法契约,心有疑惑,故想请教一二。”

王书佐嗤笑:“有何疑惑?契书在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然。”韩曦摇头,声音提高,确保周围乡民都能听清,“《九章算术》有云:‘粟米之法:粟率五十,粝米三十’。然市井交易,皆以斗斛为准。敢问书佐,我朝户律、市律之中,可有一条写明,民间借贷可无视官定度量,私设标准?”

王书佐一愣,他一个乡野小吏,哪里熟读律法条文,支吾道:“这…契书自愿立下,便是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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