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旧藤枯枝妄摇树,天心已属弄潮人(1/2)

贾母靠在那柔软的锦垫之上,那具早已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空洞骨架的身体,仿佛又被一种名为“尊荣”的古老魂灵,重新填满。

她听着贾政那慷慨激昂的、关于如何联络旧部、如何陈述利害的陈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姿态,像极了一位正将兵符授予即将出征的大将军的年迈的女皇。

是了,这才是荣国府该有的模样。是了,这才是她贾史氏该有的威严。

那林家的小子,不过是一颗被风吹到她这园子里的、不知名的种子。

她给了他阳光雨露,让他发了芽,开了花,他便该永远,扎根于此,做她这园中最是艳丽,也最是驯顺的一盆景。

如今,他妄图破土而出,长成一棵能与她这棵百年老树分庭抗礼的乔木,那便是,大逆不道。

她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口气,吐出的是屈辱;吸入的,却是那想象中仇敌倾颓,家族复兴的、芬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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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顶属于荣国府的、被小心翼翼地擦拭得看不出半点陈旧的八抬大轿,在天尚未亮的清晨,便从那座早已失却了往日喧嚣的府邸中,悄然抬出。

贾政端坐于轿中,身上是他那件压在箱底多年,只有在朝贺大典之时,才舍得穿出的崭新官服。他那张因宿夜未眠而略显浮肿的脸,被他用一种近乎刻意的庄重,绷得紧紧的。

他不是去求人。他是去,点醒那些沉睡的盟友。

第一站,他去了南安王府。

南安王,是个年近七旬的、须发皆白的老人了。他听着贾政那慷慨激昂的、关于“唇亡齿寒”的陈词,脸上,始终,挂着一种礼貌的、却又疏远的微笑。

他没有打断,只是不时地,端起手边那只温热的、刻着“福寿”二字的紫砂茶壶,为贾政,续上茶水。

直到贾政说得口干舌燥,将那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之时,老王爷才缓缓地,开了口。

“政老弟,”他的声音,沙哑,而又缓慢,像两块生了锈的铁,在相互摩擦,“你说的,都有道理。林家那小子,是气盛了些,做事,也……也缺了些,顾念旧情的厚道。”

贾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

“可是,”老王爷话锋一转,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晨光中,闪过了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狐狸般的精明,“这漕粮改海,是圣上的意思。那通州船闸,听闻,太子殿下,都亲自去看了。咱们这些老骨头,如今,还能为朝廷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安安分分地,领着朝廷的俸禄,闭上眼,享几年清福罢了。朝堂上的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咱们,看不懂,也……也掺和不得咯。”

他端起茶杯,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贾政那颗被怒火与使命感烧得滚烫的心,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半凉。

他看着老王爷那张笑眯眯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这门关上了。

第二站,镇国公府。第三站,齐国公府……

一整个上午,贾政的轿子,在京城那些最为显赫的府邸之间,来回穿梭。他递上的名帖,每一张,都得到了最为恭敬的对待。他本人,也受到了最为热情的、充满了“旧日情分”的款待。他喝了无数杯上好的香茶,也听了无数句动情的、关于“想当年”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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