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秦皇之鉴(1/2)
国子监,大周王朝的文脉所系之地,此刻正被一种悲怆而激愤的氛围所笼罩。
开场的镜头,定格在辟雍堂前那棵历经了数百年风雨的古槐之下。一名须发皆白、身着祭酒服饰的老夫子,正立于数百名太学生之前。他的身形枯瘦,却仿佛蕴含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没有高声疾呼,只是用那只布满了老人斑的、微微颤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沉重地捶打着自己嶙峋的胸口。
“咚……咚……咚……”
那声音不大,却像暮鼓晨钟,清晰地敲击在每一个学子的心坎上,让堂前那片因愤怒而涨红的年轻脸庞,愈发显得肃穆。
“痛心疾首啊!”
老祭酒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秋风撕裂的残叶,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竟是蓄满了悲愤的泪水,“我圣贤书中所言,为政之道,首在爱民、恤民、不与民争利!可如今,京城之血迹未干,北疆之战事又起,朝堂之上,竟有人欲效仿那秦皇之长城、隋炀之运河,行此耗空国库、竭尽民力之暴政!此举,与刮骨吸髓何异?与饮鸩止渴何异啊!”
他没有点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柄名为“道德”的利剑,正遥遥地、不偏不倚地指向了那座此刻权势滔天的定远侯府。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黄四海等人不计血本的暗中资助下,一股由京城最保守、最重名望的腐儒所引领的舆论风暴,正以国子监为中心,迅速成型。
他们无需刀枪,手中的笔,便是最锋利的武器。
一篇篇措辞激烈、引经据典的檄文,如雪片般从各个书斋中飞出。这些文章的标题,个个触目惊心——《论大型工程之害,殷鉴不远》、《为万民请命书》、《谏新政不可竭泽而渔》。
文中,他们将林乾那尚未动工分毫的铁路计划,直接与历史上那些最臭名昭着的暴政工程画上了等号。
“……夫铁路者,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终,绵延千里,需耗费钢铁几何?钱粮几何?民夫几何?昔秦皇筑长城以拒胡,而秦亡于民乱;隋炀开运河以通南北,而隋亡于兵变。此二者,皆因好大喜功,不恤民力,终致天怒人怨,国祚倾颓。今若重蹈覆辙,其祸之烈,恐有甚于前朝!”
这些文字,充满了道德的感召力与历史的厚重感。它们被那些最擅长舞文弄墨的清客与幕僚,以最快的速度抄录、刊印,化作一张张廉价却极具煽动性的传单,像冬日的寒风一般,一夜之间吹遍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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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国子监的讨伐还只是文人阶层的清议,那么当这些论调流入市井之后,便迅速发酵成了一种更为直接、也更为原始的恐慌。
城南最大的“和顺茶馆”内,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拍,今日讲的,却不再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而是一段新编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铁龙锁国”。
“……各位看官,你们可知,那铁路是何物?那是一条用钢铁铸就的巨龙啊!听说要从咱们京城脚下,一直修到那冰天雪地的关外去!这龙身子有多长?没人知道!但老朽知道的是,要铸就这么一条铁龙,需要多少民夫的血肉去填?”
说书先生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气,钻入每一个茶客的耳中。
“我听一位从工部衙门里出来的朋友说,这事儿要是真干起来,不止咱们京畿之地的青壮要被拉去当苦力,就连周边三百里内的所有男丁,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应征入伍,去给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铁龙,献上自己的筋骨!”
“轰”的一声,茶馆里彻底炸开了锅。
百姓们哪里懂得什么国家战略,他们只听懂了最关键的几个字——“应征入伍”、“献上筋骨”。
“什么?连咱们都要被拉去修那劳什子铁路?”一个刚从田里回来的庄稼汉,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这……这跟抓壮丁有什么区别?”
“老天爷!我家的男人要是被拉走了,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一个妇人当场就红了眼圈,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要折腾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以比任何檄文都快上百倍的速度,迅速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刚刚从京城大清洗的血腥中缓过神来,才看到一点生活稳定希望的百姓们,对“苦役”与“战争”的恐惧被瞬间唤醒,并被无限放大。
一时间,人心惶惶,怨声载道。那份对林乾的敬畏与感激,在这股关系到切身安危的恐惧浪潮面前,被冲击得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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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的巨大压力,很快便汇成了一股足以动摇国策的强大合力。其影响之深,甚至开始渗透进林乾亲手缔造的新政官僚集团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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