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朔州之战(1/2)
一只盛满马奶酒的金杯,从一只因剧烈颤抖而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它翻滚着砸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醇香的液体迅速浸湿了一片繁复的金鹰图腾,发出沉闷的响声。
中军大帐内温暖如春。烤全羊的油脂香气混合着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盘旋,足以让最坚毅的武士都感到一丝醺然。几名草原将领正围着沙盘高声谈笑,用镶嵌着宝石的马鞭,得意洋洋地指点着朔州城那脆弱的轮廓,仿佛那座城池已是他们砧板上的肉。他们的笑声粗犷而充满了掠夺者的自信,在厚重的帐篷里回荡。
“明日午时,我敢打赌,城头必然会插上我们金鹰部的王旗!”
“何须等到午时?我看那些南朝软脚虾,撑不过三个冲锋!”
唯有坐在主位上的草原可汗,没有参与这场提前到来的庆功宴。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不知为何,死死盯着地毯上那片由马奶酒浸出的、形状不祥的深色湿痕。一种毫无来由的烦躁,如同蚂蚁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像是在最炎热的夏天,有一片雪花突兀地落在了他滚烫的脖颈上。
就在此时,帐帘被一只烧焦的手猛地撕开,那只手已经分不清是皮肉还是熔化的甲胄。
一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更像是一截尚在活动的焦炭,而非活物。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甲胄与血肉熔化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烧焦后的甜腥味。他每移动一寸,都在厚重的地毯上留下一道黑色的、混着血与脓的拖痕。帐内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惊骇地看着这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信使,仿佛看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信使跪倒在地,用尽濒死前最后的力气,从被浓烟灼坏的、如同破烂风箱般的喉咙里,嘶吼出那句足以让帐内所有灵魂冻结的话。
“大汗……红石谷……”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与绝望。
“完了!”
他用焦黑的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全完了!”
“红石谷”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碎了帐内所有草原将领的傲慢。他们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惊骇。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只剩下信使粗重的、即将熄灭的喘息。一个将领手中的酒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红石谷。
那是他们囤积了全军八成粮草的生命线,是数十万大军的胃,是他们敢于深入大周腹地的全部底气所在。
现在,它完了。
后路已断。
他们成了一支孤军,一支深入敌境、无粮无援的孤军。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将领们僵硬的脸上迅速蔓延。他们不再是即将饱餐一顿的狼群,而是落入了陷阱、即将饿死的困兽。
草原可汗在经历了短暂的呆滞后,并未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恐慌。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不敢置信的神色只持续了一瞬,随即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极其危险的针尖。他没有去看那名说完遗言便已气绝的信使,而是缓缓转头,死死盯着帐外朔州城那在晨曦中愈发清晰的轮廓。
那座城,不再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它变成了牢笼的墙壁。
“噌——!”
可汗一把拔出腰间的金刀。那不是一声清脆的鸣响,而是一声野兽在濒死前发出的愤怒嘶吼。他一言不发,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面前那张由整块巨木雕成的桌案,从中间猛地劈开!
轰然巨响中,木屑与酒水四溅。桌上的地图、酒杯、烤羊腿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掀飞,滚落在地。
“大汗!撤军吧!”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领最先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红石谷已失,我军军心必乱,粮草最多支撑三日!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撤?”可汗缓缓转过身,他魁梧的身形挡住了帐外的微光,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他血红的眼睛在阴影中跳动,如同两簇鬼火,“我们身后是数百里被我们自己烧成白地的荒原,往哪里撤?回去吃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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