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潮汹涌(2/2)

沈墨轩独自坐在值房里,感觉一阵疲惫。敌人藏在暗处,手段狠辣,行动迅速。而他在明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种不对等的较量,太被动了。

他需要破局。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打乱对方的节奏。

正想着,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来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申时行。

申时行如今是礼部右侍郎,清贵闲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朝中威望很高。他是张居正的门生,但行事风格和张居正截然不同。张居正锐意改革,雷厉风行;申时行则讲究调和,主张“和光同尘”。两人政见常有分歧,但表面还算和睦。

“申大人?”沈墨轩起身相迎,“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申时行五十来岁,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穿着一身半旧的绯色官袍,气质儒雅。他笑着摆摆手:“沈佥宪不必客气。老夫路过都察院,想起多日未见,特来叨扰。”

两人坐下,小吏上了茶。申时行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开口:“沈佥宪年轻有为,入仕不久,就连破大案,深得圣心,真是后生可畏啊。”

“申大人过奖了。”沈墨轩谨慎地说,“下官只是尽本分而已。”

“本分……”申时行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沈佥宪觉得,为官的本分是什么?”

沈墨轩想了想,说:“上为君分忧,下为民请命。”

“说得好。”申时行点头,“但君有君之忧,民有民之需。有时候,两者并不一致。这时候,为官者该如何?”

沈墨轩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沉默片刻,说:“下官以为,当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本。”

“社稷为重,百姓为本……”申时行重复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沈佥宪志向高远,令人钦佩。但老夫痴长几岁,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申大人请指教。”

“指教不敢当。”申时行放下茶盏,看着沈墨轩,眼神变得深邃,“沈佥宪,你入朝时间不长,但做的事,桩桩件件,都石破天惊。敲登闻鼓,查皇庄,扳冯保,动国舅……这些事,哪一件不是捅破天?你可知,朝中有多少人,在盯着你?在等着你犯错?”

沈墨轩没说话。

申时行继续说:“为官之道,讲究一个‘稳’字。朝廷如舟,民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舟行水上,不能只靠猛力划桨,更要懂得借力、顺势。风大了,收一收帆;浪急了,稳一稳舵。一味猛冲猛打,舟可能翻,人也可能落水。”

“申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收敛锋芒,学会妥协?”沈墨轩问。

“不是妥协,是变通。”申时行摇头,“你查冯保,惩贪腐,这是为国除害,老夫举双手赞成。但你查得太急,动得太狠,牵连太广。冯保一案,朝中多少官员寝食难安?郑承恩虽然倒了,但太后那边,心里能没有芥蒂?陛下现在重用你,是因为你有用。可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把朝局搅得天翻地覆,让陛下觉得你是个麻烦……到时候,谁还能保你?”

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现实。沈墨轩知道,申时行说的是实话。他这段时间确实太“跳”了,得罪的人太多。皇帝现在用他,是因为他这把刀够锋利,能砍掉一些皇帝想砍又不好亲自砍的枝蔓。可如果这把刀砍得太疯,伤到了主干,皇帝第一个就会把这刀折断。

“多谢申大人提点。”沈墨轩诚恳地说,“下官会谨记在心。”

“你能听进去就好。”申时行站起身,准备告辞。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说了一句:“沈佥宪,西郊的事,老夫也听说了些。有些事,水太深,别急着往里跳。先站稳脚跟,再图其他。”

说完,他拱拱手,转身走了。

沈墨轩站在原地,回味着申时行的话。这位以“和光同尘”着称的礼部侍郎,突然来找他说这番话,是善意提醒?还是某种试探?或者……是代表朝中某些势力的警告?

他不知道。但他清楚一点:申时行的出现,意味着他已经被朝中更高层的人注意到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

窗外,天色渐暗。都察院里点起了灯,一盏盏,像黑夜里的眼睛。

沈墨轩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京城繁华的表象下,是涌动的暗潮。而他,已经身处潮水中央。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案前,继续处理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文。

路还长,他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