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抉择时刻(2/2)
“沈御史,”他声音尖细,语气平淡,“我家主人让咱家给您带句话。”
“请讲。”沈墨轩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来人看着沈墨轩,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皇庄之事,牵扯甚广,水浑得很。沈御史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何必为了些微末小事,自毁前程呢?有些事,适可而止,对大家都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几乎是赤裸裸的警告了。这“适可而止”四个字,重若千钧!意思是,查到庄头这里,就该停了。再往下,就是不给冯公公面子,就是不知进退了。
送走来人,沈墨轩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冯保方面的压力,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压到了他的肩上。
那么,张居正先生那边呢?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修书一封,将目前查到的“仅限于庄头层面”的罪证以及昨夜遇刺之事简要说明,派人送往张府,隐晦地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回信很快,却让沈墨轩的心沉到了谷底。信是张府管家回复的,措辞客气,内容却只有寥寥数语:“相爷已知晓,御史按律办事即可,不必事事请示。”
按律办事?不必请示?
沈墨轩拿着那封信,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明白了。张居正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观望。他不会在明面上支持自己与冯保硬碰硬,也不会直接阻止。他将选择的权力,完全交给了自己。这是一场对他的考验,考验他的能力,更考验他的胆魄和……站队的智慧。
所有的压力,此刻都汇聚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书房里,烛火再次燃起。
沈墨轩独自坐在案前,左边,是庄头的罪证和刺客的口供(经过连夜审讯,那刺客终于吐露是受庄头心腹指使);右边,是那张只写着一个“冯”字的名帖,以及张府那封语焉不详的回信。
是进?还是退?
进,秉公处理,将这些证据上呈,依法严惩庄头。但后果呢?必然会触怒冯保,甚至可能因为动了皇帝的“私产”而引起圣心不悦。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能承受得住来自内廷和皇权的怒火吗?很可能功未成,身先死。
退,就此罢手,将证据局限于庄头及其几个直接党羽,就此结案。这样,既“适可而止”了,给了冯保面子,或许还能换来对方某种程度上的“补偿”或“友谊”,至少是暂时的平安。但这样一来,他之前所有的坚持都成了笑话,他将在内心永远给自己贴上“妥协者”、“畏惧权贵”的标签。而且,失去了这次“投名状”,张居正还会像现在这样“看重”他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种选择,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他想到了自己穿越而来的初衷,想到了这几个月在官场如履薄冰的艰难,想到了那夜冰冷的刀光,也想到了玉娘那句“沈公子,可是怕了?”。
恐惧是真的,不甘也是真的。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皇庄账册上那触目惊心的亏空,是市集上百姓为几文钱斤斤计较的面容。民脂民膏,岂容如此糟蹋?!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了桌案一角的一方砚台上。那是他刚入仕时,一位对他寄予厚望的老翰林所赠,上面刻着四个字:“守正初心”。
他的眼神,从挣扎、迷茫,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化为一片深潭般的坚定。
他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犹豫不决的彷徨。他伸出手,将左边那叠关于庄头的证据,仔细地整理好,用镇纸压平。然后,他拿起笔,铺开奏本的专用稿纸。
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就再也无法回头。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一条属于他沈墨轩的,真正的仕途!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提起笔,在稿纸的第一行,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标题:
《劾皇庄管事太监王德福等侵盗宫物、谋害御史疏》
笔锋锐利,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