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药香漫岁续残烛，剑气冲霄引雏鸣（2/2）

刘衍苦笑一下：“我这身子，自己清楚。不过是倚仗先生神术，苟延残喘罢了。能多活一日，多看他们一眼，已是天幸。”他顿了顿，看向秦寿，“先生，老夫有一不情之请。”

“衍公但说无妨。”

“老夫自知时日无多，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安儿。”刘衍的目光投向正在练拳的秦毅，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本是刘氏血脉，身世特殊。如今虽蒙先生收留，更名改姓，得享安宁，认祖归宗已无可能，亦无必要。但……老夫私心，仍希望他，还有昭儿、毅儿、婳儿他们，能知晓自己真正的根源来历，并非要他们去承担什么，只是……不愿让这段血脉，在我这里彻底成了无根之萍，无人知晓。”他的声音带着恳切，“待老夫去后，若孩子们问起，或待他们年长明理时，可否……请先生酌情告知一二？让他们知道，这世上，曾有过那样一段纷乱的历史，他们的先人，也曾置身其中……”

这是一个垂暮老人对血脉传承最后的执着与卑微请求。秦寿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衍公放心。待孩子们再长几岁，心性更为成熟稳定时，我会择机将他们的身世渊源，坦然相告。让他们知晓来路，方能更明去处。安儿永远是秦安，是他们的父亲，是这仙岛的一员。过往之事，是历史，是背景，而非枷锁。”

刘衍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最后一块大石，脸上露出释然而疲惫的笑容：“如此……老夫便再无所求了。多谢先生。”他合上眼，靠在轮椅中，任由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仿佛睡着了，嘴角却带着一丝安宁的弧度。

就在这时，远处练武场上的秦毅，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只见他拳法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练习的“镇岳长拳”路数，也非秦安新授的套路，而是将平日所学的基础招式，以一种充满个人理解、略显稚嫩却流畅自然的方式串联起来，拳随身走，步随拳移，竟隐隐有了几分“自出机杼”的雏形！尤其最后一式，他并未收拳，而是化拳为掌，向前虚虚一按，吐气开声，虽然离“劲气外放”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那份精气神合一的专注与瞬间爆发的气势，竟让他周身丈许内的空气都似乎为之一凝！

凉亭内的秦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露惊讶。书房窗下的秦昭也闻声望来，眼中闪过异彩。连阿莲都放下了针线，看着孙儿，脸上满是惊喜。

秦寿眼中精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秦毅自己似乎也被刚才那一下“感觉”惊住了，收势站定，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愣，随即脸上涌现出巨大的兴奋和困惑交织的神情。他扭头看向祖父和父亲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秦安已快步走了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脸上带着赞许：“好小子！刚才那一下，有点意思！不过别得意，离真正‘悟’出门道还远着呢。来，跟爹说说，刚才怎么想的？”

秦毅挠着头，兴奋地比划着，语无伦次地讲述自己刚才如何觉得某个招式接得不顺，如何尝试调整，又如何福至心灵般地将几个基础动作连在了一起……

老松树下，秦寿对似乎被惊醒、也望向孙儿的刘衍轻声道：“衍公你看，这便是生命之力。纵然老枝病弱，新芽却自会寻隙而出，搏击风雨，指向苍穹。”

刘衍望着阳光下生机勃勃、挥汗如雨向父亲讲述心得的孙子，又看看不远处文静聪慧的长孙和灵秀贴心的曾孙女，眼中那最后一丝遗憾与暮气，仿佛也被这充满希望的景象冲淡了许多。他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在春日暖阳下，安然入睡了，嘴角带着满足而平和的微笑。

药香依旧袅袅，萦绕着病榻，续写着生命的顽强。而少年无意间迸发的、那一声引动雏鸣的剑气清啸，却仿佛预示着，新的力量正在这片宁静的土壤下，不可阻挡地萌芽、生长，终将有一天，冲破庇护，直面更广阔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