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残局之论与道殊难同(1/2)

经此林中异变,刘衍一行人彻底老实了下来,再不敢越雷池半步,每日里只在划定的海滩区域活动,靠着秦寿每日派人送来的有限食物和清水维持生计,同时加紧修复那艘破损的楼船。只是船上工匠有限,工具也因海难遗失大半,修复工作进展极为缓慢,这让刘衍心中愈发焦灼。

这一日午后,海风略带咸腥,吹拂着沙滩。刘衍远远望见徐靖正坐在一块礁石上,对着面前摊开的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上面是他用炭笔绘制的简易舆图)怔怔出神,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与这仙境格格不入的忧色。

刘衍心中一动。这几日观察,他已基本确定此人就是琅琊徐靖,一个颇有才学却遭逢家变的年轻士子。观其能与岛主比邻而居(虽住岩洞,但明显非仆役),且那灵秀异常的小女孩似乎也常向他请教,可见在此地地位特殊,至少颇得岛主信任。若能与他交好,或许能多了解一些岛主的态度,甚至……为将来争取一些转圜的余地。

整理了一下虽陈旧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贵的衣袍,刘衍缓步走了过去,在距离徐靖数步之外停下,拱手道:“可是琅琊徐文安先生?”

徐靖从沉思中惊醒,见是刘衍,连忙起身还礼,态度不卑不亢:“正是在下。王爷有何指教?”他已知晓刘衍身份,但在这海外仙岛,所谓的王侯身份,早已褪去了大部分光环。

“指教不敢当。”刘衍苦笑一声,在徐靖对面的另一块礁石上坐下,目光扫过那块绘着大汉疆域轮廓的木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见文安对此舆图出神,可是在忧心故国之事?”

徐靖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王爷此番出海,想必……与朝中巨变有关?不知如今神州情势,究竟糜烂至何等地步?”他困居岛上两年,虽从秦寿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和自身感知中知道外界动荡,但具体细节却知之不详。

提到此事,刘衍脸上的苦涩更浓,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文安既问,本王也不相瞒。如今……已非‘糜烂’二字可以形容,实乃大厦将倾,回天乏术矣!”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所知信息和盘托出:“王莽那逆贼,假借‘安汉公’之名,行篡逆之实。如今他虽未正式废帝自立,但朝政大权尽握其手,孺子婴不过傀儡。他笼络士人,推行所谓‘新政’,实则尽收天下田亩为‘王田’,奴婢为‘私属’,皆不得买卖,美其名曰抑制兼并,实则弄得怨声载道,农商凋敝。更兼其党羽遍布州郡,排除异己,我刘氏宗亲……或被构陷,或被监视,稍有异动,便有灭门之祸。”

刘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悲凉:“本王身为宗正,不忍见高皇帝基业毁于一旦,曾联络几位忠直宗亲意图……唉,奈何事机不密,反遭其害,只能仓皇出海,以期保留一丝血脉,图谋……或许再无可能的将来。”

徐靖听得面色凝重。他虽然料到外界混乱,却没想到已到了权臣公然准备篡位、宗室几无立锥之地的程度。王莽的“新政”他略有耳闻,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如同空中楼阁,必然导致执行层面的混乱与底层更残酷的盘剥。

“竟已至此……”徐靖喃喃道,心中一片冰凉。他原本还对汉室抱有一丝希望,认为或许只是君王昏聩、吏治腐败,若能出现明主贤臣,尚有挽回余地。可如今,竟是根基本动摇,篡逆者已磨刀霍霍,准备改天换日了。

“岂止于此!”刘衍见徐靖动容,继续说道,“地方豪强,趁乱而起,拥兵自重者不在少数。流民遍地,小股寇乱此起彼伏。天灾亦是不断,去年黄河决口,淹没四郡三十二县,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这煌煌大汉,立朝近二百载,何曾有过如此凄惨之景象!”(注:西汉公元前202年建立,至公元前8年左右,约194年,故称近二百载)

他越说越激动,拳头不自觉握紧,指节发白:“王莽此人,虚伪狡诈,善于收买人心。如今他势大,天下噤声。但本王相信,高皇帝在天之灵庇佑,忠臣义士绝不会坐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刘氏子孙,便当奋起抗争,匡扶社稷,重振汉室雄风!”

说到此处,刘衍目光灼灼地看向徐靖,语气变得极为恳切:“文安先生!你乃饱学之士,心怀仁义,更曾亲历地方豪强与贪官污吏之害,深知民间疾苦。如今国难当头,正需尔等忠义之士挺身而出!待本王修复船只,必当重返神州,联络志士,共谋大事!”

他略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带着极大的诱惑力:“先生大才,屈居于此海外之地,虽得清静,岂非辜负平生所学,枉负一腔济世之志?若能随本王同行,他日若能光复汉室,先生便是从龙之功,位列三公,青史留名,岂不远胜于此地寂寥?”

海风吹拂,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刘衍话语中的炽热与期盼。他紧紧盯着徐靖,等待着他的回应。在他看来,徐靖这样的年轻士子,正是满腔热血、渴望建功立业的年纪,自己以宗室大义、功名利禄相邀,他岂有拒绝之理?至于这仙岛岛主……虽神秘,但终究是方外之人,难道还能阻拦手下人(他潜意识已将徐靖视为岛主下属)去追求“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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