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潮汐之间的微澜（1/2）

望海村的日子，在咸湿的海风与规律的潮汐中，仿佛被拉长、定格，形成了一种独立于外界纷扰的独特韵律。秦寿乐在其中，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这平凡烟火气中的每一分快乐，也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导演，在不破坏这片宁静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引导着渔村向着更好、更有趣的方向缓慢变化。

他的“发明”开始超越单纯的生产和温饱。在一次退潮后的滩涂探索中，他“偶然”发现了几种可以食用的海带和紫菜，并“琢磨”出了晾晒和简单烹制的方法。这些来自海洋的绿色蔬菜，极大地丰富了村民贫乏的食谱，甚至对预防一些因缺乏特定元素而引起的疾病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还带着孩子们，用柔韧的藤条和轻质的浮木，制作出了简易的“小筏子”，虽不能远航，却足以让孩子们在近岸平静的海湾里嬉戏，体验“驾驶”的乐趣，欢声笑语常常回荡在海湾上空。

阿莲依旧是秦寿最忠实的伙伴。一年多的时间，她也长高了些，身形开始有了少女的雏形，虽然依旧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干着繁重的家务，但眼神却比以前更加明亮，笑容也多了许多。秦寿教她认的字，她已经能歪歪扭扭地写出自己和家人的名字；秦寿讲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她听得入迷，偶尔还会提出一些充满童真却又引人深思的问题。在秦寿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捡贝壳、补渔网，开始对潮汐的规律、鱼群的习性，甚至天上星辰的位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秦寿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求知光芒，心中暗自称奇，这渔家女的灵性，似乎远超他的预期。

当然，秦寿自身的恢复也从未停止。陆地神仙的境界如同远方的灯塔，光芒已清晰可见，他估计最多再有一年，便可水到渠成地重归此境。到了那时，只要他愿意，神游万里、洞察幽冥皆非难事。但他并不急切，反而更加刻意地压制着恢复的速度，享受着这种力量缓慢增长、与这具身体和这片天地逐渐加深融合的过程。他感觉，这种“慢”，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更深的修行。

然而，真正的宁静在这个世界上总是奢侈的。即便是这偏安一隅的望海村，也无法完全隔绝外界的波澜。

这一日，几艘不同于渔村简陋小船的、稍显规整的客货两用帆船，驶入了望海村简陋的小码头。船上下来几个穿着体面绸衫、戴着幞头的中年人，为首的是一位面带精明笑容、自称姓钱的商人。

钱商人声称是来自会稽郡的海货商人，听闻望海村近年来渔获丰美，尤其是一些品相极佳的海鱼和稀罕的海藻，特意前来收购。

村民们都有些懵懂，以往他们的鱼获除了自用，最多也就是挑到几十里外的镇集上换些盐巴、粗布，从未有商人直接到村里来收购。村长连忙将钱商人一行人请到村里最大的棚屋（兼作议事场所）招待。

秦寿正和阿莲在岸边处理新采回来的紫菜，听到动静，也好奇地凑了过去，混在村民中间看热闹。他神识微动，便将来人的底细摸了个七七八八。这几个商人倒确实是正经海货商人，并非歹人，只是那姓钱的商人眼神闪烁，算计之色颇浓，显然是看准了望海村闭塞、信息不畅，想来压价捡便宜的。

果然，寒暄过后，钱商人便开始夸赞望海村的渔获，但话锋一转，便开始大肆渲染如今外面世道如何不易，运输如何艰难，损耗如何巨大，最后报出了一个低得令人咋舌的收购价格。

村民们虽然淳朴，但不傻。这个价格，比他们辛辛苦苦挑到镇集上零卖还要低上不少！一时间，棚屋内议论纷纷，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不满和为难的神色。

村长搓着手，试图讨价还价：“钱掌柜，这个价格……是否太低了点？我们这些鱼，可都是顶好的……”

钱商人端起粗陶碗喝了口水，慢悠悠地道：“老丈，非是钱某压价，实在是行市如此啊。你们若是不卖，这鱼烂在手里，岂不是更可惜？再说了，除了钱某，这百里海域，还有谁会来你们这偏僻小村收鱼？”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和轻视，几个年轻气盛的村民当即就要发作，被老成持重的长辈拉住了。

秦寿在人群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他撇了撇嘴，对这种低级的商业手段颇感无趣。若是以前，他有一万种方法让这奸商灰头土脸地滚蛋，甚至能让他背后的商行都吃不了兜着走。但现在……他看了一眼身边眉头紧锁、一脸担忧的阿莲，又看了看那些满脸愁容、指望鱼获换些生活必需品的村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是体验一下‘乡村商业博弈’吧。”他自我安慰道，随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悄悄拉了拉身边一个相熟小伙伴的袖子，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孩子点点头，灵活地钻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