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祸起萧墙(2/2)
“已经处理干净了。”韩督主揉了揉眉心,“江充的尸体已验明正身,会交由廷尉府走个过场。那些巫蛊木偶和祭坛残骸,大部分已被童老以真火焚毁,只留下少许无关紧要的,作为江充行邪术的物证。你身上铁牌之事,我已严令昨夜在场之人封口,只说是童老赐下的破邪宝物。”
“谢督主。”秦寿知道,这是韩督主在保护他。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你且下去好好休息吧。”韩督主摆摆手,“接下来一段时日,长安城不会太平了。我们内武堂,需更加谨言慎行。”
秦寿躬身告退。当他走出值房,来到内武堂的院子里时,看到不少昨夜参与行动的同僚,虽然身上带伤,神色疲惫,但眼神中多少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放松。他们并不知道,一场远比北阙邪祭更为残酷的风暴,正在宫墙之外酝酿,并将很快席卷而来。
而他们拼死守护的太子,此刻正身处风暴的最中心。
接下来的几天,长安城的气氛愈发紧张压抑。
江充被夷三族的消息大快人心,但皇帝继续严查太子宫的命令,却又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新任的绣衣使者和宗正、廷尉的官员,频繁出入博望苑,态度虽不敢如江充那般嚣张,但盘查诘问,细致入微,无疑是一种持续的羞辱和逼迫。
太子刘据,这位素以仁厚温良着称的储君,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他试图求见父皇解释,却屡次被挡在宫门外。他身边的近臣、宾客,不断被带走审讯,有些人进去了,就再也没能出来。流言蜚语在宫中甚嚣尘上,都说皇帝已决心废黜太子。
秦寿通过赵昱等宫外的关系,隐约得知,太子少傅石德等人,已在秘密商议,认为皇帝在甘泉宫养病(武帝此时常居甘泉宫),消息不通,信任奸佞(指继江充后得势的其他酷吏),太子求见不得,恐遭毒手,不如效仿当年扶苏旧事,起兵诛杀奸臣,以清君侧!
“他们要动手了……”秦寿站在石渠阁的窗边,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心中暗叹。他知道,历史的车轮,正无可阻挡地朝着那个流血的结局碾去。太子起兵,看似是被逼无奈的反抗,实则却是一条不归路。这等于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将再无转圜余地。
他想起了第二世秦墨在吕后时期的经历,那时他也曾目睹宫廷倾轧,但远不如此次这般直接、这般惨烈。这就是汉武帝晚年的朝局,一个被猜忌、恐惧和权力欲望扭曲的漩涡,任何人卷入其中,都可能粉身碎骨。
他拥有长生,拥有超越时代的眼界,但在这样的大势面前,他依旧感到自身的渺小。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护住一些不该死的人,比如……赵昱,以及那些与己有关、或心存善念的太子系官员及其家眷。
“守夜人……”秦寿低声念着这个尚在构思中的名字。建立一个独立于朝堂纷争之外的势力,或许,才是未来能够真正做些什么的基础。但那是后话了。
当前,他只能做一个冷静而无奈的旁观者,看着那场注定到来的“祸起萧墙”,一步步走向高潮。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急促的钟鸣和隐约的喊杀声,打破了长安城的寂静。
太子刘据,终于采纳了石德等人的建议,假传皇帝旨意,征发长乐宫卫队、长安囚徒以及部分市民,联合太子宫卫兵,起兵了!他们的目标是诛杀皇帝身边那些所谓的“奸臣”,而首要目标,便是接替江充、同样以严苛闻权的丞相刘屈氂等人。
然而,太子仓促起事,准备不足,而武帝虽在甘泉宫,却迅速做出了反应,下令丞相刘屈氂调集正规军镇压。双方在长安城内爆发激战,血流成河。
消息传入宫中,一片哗然与恐慌。
秦寿站在内武堂的高处,能隐约听到宫外传来的厮杀声,看到远处某些街区映红的火光。他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巫蛊之祸,最终还是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爆发了。
北阙的胜利,阻止了玄冥教的阴谋,挽救了可能出现的更大灾难,却终究没能改变太子刘据的命运,没能改变这场父子相残的人伦悲剧。
祸,起于萧墙之内。而这祸乱的根源,深植于帝国的最高权力核心,远非斩杀一两个妖人奸佞所能根除。
夜色深沉,火光与杀戮在宫墙外持续。未央宫内,却异样地寂静,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秦寿知道,天亮了,很多事情,都将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