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油菜与野菊(2/2)

傅星低头看着脚下,只见两人脚边的油菜茬整齐地排列在垄沟里,宛如两条并行的线一般。这些油菜茬延伸向田地的深处,仿佛没有尽头,给人一种宁静而有序的感觉。

快到中午时,割好的油菜已经堆成了小山。张大爷雇的几个村民也来了,开始把油菜往板车上装。陈阳和傅星负责帮忙扛麻袋,麻袋沉甸甸的,压得肩膀有点疼。傅星扛着一个麻袋往板车走,走到半路,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陈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接过麻袋:“小心点,我来扛。”

傅星的胳膊被陈阳扶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气,暖暖的,很稳。“我能行。”他想把麻袋抢回来,陈阳却已经扛着麻袋往前走了,回头对他说:“别逞强,你肩膀细,压坏了。”

傅星站在原地,看着陈阳的背影,他的蓝布褂子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贴在后背,勾勒出单薄却结实的轮廓。风一吹,褂子轻轻晃着,像田里的油菜花,带着点韧劲。

中午在张大爷家吃饭,张大爷的老伴做了一大桌菜,有炒青菜、炖土豆,还有一碗红烧肉,香得人直咽口水。张大爷拉着陈阳和傅星坐在身边,不停地给他们夹菜:“多吃点,年轻人干活累,得补补。”

陈阳总把碗里的红烧肉夹给傅星,傅星又夹回去,两人一来一回,张大爷的老伴笑着说:“你们俩啊,从小就这么亲,阳阳总护着星子,星子也总想着阳阳,真是比亲兄弟还亲。”

傅星的脸更热了,低头扒着饭,嘴里的米饭似乎都带着点甜。陈阳咳了一声,帮傅星盛了碗汤:“快喝汤,别噎着。”

吃完饭,歇了半个钟头,又接着干活。下午的太阳更晒了,傅星的脸被晒得通红,陈阳见了,从板车上拿起自己的草帽,扣在他头上:“戴上,别晒伤了。”

傅星摸了摸草帽,帽檐上还带着陈阳的温度,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他有点发烫的脸颊。他抬头看陈阳,陈阳的额角全是汗,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却笑得很开心:“我皮糙肉厚,晒不怕。”

傍晚时分,终于把所有的油菜都收完了。张大爷给了他们每人二十块钱,还有一袋新炒的油菜籽:“拿着,自家炒的,香得很,回去给你妈熬粥喝。”

陈阳推着板车,傅星在旁边帮忙扶着,两人慢慢往村里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田埂上,交叠在一起,像两条缠在一起的线。路过一片野菊花丛时,傅星停下脚步,蹲下身摘了几朵,野菊花是黄色的,小小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摘这个干什么?”陈阳也蹲下来,看着他。

“好看,想带回家插在玻璃瓶里。”傅星说着,把一朵野菊花别在陈阳的耳后,“你戴着挺好看。”

陈阳的耳朵尖瞬间红了,赶紧把野菊花摘下来,攥在手里:“别闹。”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把花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

傅星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又摘了几朵,放进自己的口袋。

回到村里,先把板车送回张大爷家,然后两人一起往巷口走。快到傅星家门口时,陈阳从口袋里掏出那袋油菜籽,递给傅星:“给你,我家还有。”

傅星接过油菜籽,袋子沉甸甸的,带着点温热。“谢谢。”他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朵野菊花,递了一朵给陈阳,“这个给你,插在你床头的玻璃瓶里。”

陈阳接过野菊花,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很软。“好。”他小声说,把花放进了口袋,和中午那朵放在一起。

“明天还要去吗?”傅星问。

“张大爷说不用了,剩下的他自己慢慢收拾。”陈阳说,“明天我想去山上捡点柴,你要不要一起?山上有很多野果子,熟了。”

傅星眼睛亮了:“好啊,我还想去看看山上的那棵老松树,小时候我们总在树下玩。”

“行,明天早上七点,我在巷口等你。”陈阳说,声音比平时轻了点。

“嗯。”傅星点点头,转身走进家门,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陈阳还站在巷口,手里攥着那朵野菊花,夕阳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回到家,傅星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那袋油菜籽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野菊花,找了个玻璃瓶,装满水,把花插进去。野菊花在水里轻轻晃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拿起桌上的《鲁迅小说集》,翻开,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槐树叶,是上次去镇上时陈阳帮他拂掉书封上灰尘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他打开软皮笔记本,翻到“寻常日子,亦有微光”下面,写下了“田埂并肩,花影成双”。然后翻开空白页,轻轻画了两个并排的影子,影子旁边有一朵小小的野菊花,还有一个草帽,草帽下面压着一袋油菜籽,像傍晚那样,温着暖着,藏着只有他们俩知道的温柔。

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风里带着野菊花的清香,还有油菜籽的香气,和中午的味道不一样,却同样暖。傅星看着笔记本上的画,忽然觉得,他和陈阳的日子,就像这画里的样子,不用刻意说什么,只要并肩走着,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九月的傍晚,晚风正好,他们的影子在巷口拉长,朝着同一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