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旧锉与新砂(1/2)
傅星是被巷口张叔炸糖糕的油香飘醒的。天刚蒙蒙亮,晨光还没漫过槐树枝桠,只在窗纸上投了些细碎的浅黄光斑。他坐起身第一时间摸向床头——铜齿轮钥匙扣安安稳稳躺在枕旁,齿轮边缘被指尖磨得发亮,旁边是叠得齐整的烙饼,用粗布巾裹着,还带着点灶膛的余温,妈妈昨晚说要夹酱菜,玻璃瓶就放在烙饼旁边,酱色的菜丝浸在油里,看着就下饭。
“星子,包缝好了没?别忘给阳阳带去!”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手里正擦着搪瓷盘。傅星趿着拖鞋跑过去,灶台上的粥刚盛出来,他却没顾上喝,先去抽屉里翻出那个浅灰色补丁的帆布包——昨晚缝到后半夜,针脚特意留得疏些,怕陈阳说硬,补丁边缘还细细锁了边,和肩带的布绳颜色几乎看不出差。他把烙饼和酱菜瓶小心塞进包侧的新兜(缝补丁时顺带加的小兜,能放零碎),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砂纸——昨天去供销社买的,细目数的,陈阳说下午打磨零件缺这个,他特意多买了两张。
出门时青石板上还沾着露水,踩上去有点滑。傅星老远就看见陈阳,还是靠在自行车旁,帆布包果然换了新缝的那个,浅灰色补丁在晨光里泛着软乎乎的光,肩带搭在车把上,随微风轻轻晃。陈阳手里攥着个旧布包,见傅星过来,他先伸手碰了碰包上的补丁,指尖顺着针脚划了半圈:“针脚跟我缠铁环的棉线一样匀,你缝到挺晚吧?”
傅星攥着砂纸的手紧了紧,把帆布包递过去:“没晚,顺手的事。”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砂纸,“昨天听你说缺这个,我买了两张细的,打磨零件能用。”陈阳接过来,展开看了看,砂纸的砂粒很细,还带着点纸浆的新味:“我昨天还想着下班去买,没想到你记着了。”他从旧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卷,打开是两截油条,还热着:“我姐早上排队买的,张叔刚炸的,你路上吃。”
傅星接过来,油条的油香混着酱菜的咸香,很是勾人。“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他咬了一口,酥脆的面衣在嘴里散开。陈阳挠了挠头,目光落在他鼓鼓的口袋上:“昨天你说早上急着出门,总忘了吃,我姐刚好去买早点,就多带了两根。”他顿了顿,又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旧物件——是把黄铜锉刀,刀身磨得发亮,手柄处包着层旧布,“这个给你,我爷爷以前用的,你上次说锉刀太钝,这个锋利,就是沉点。”
傅星接过来,锉刀的重量压在手心,很实在,手柄的旧布带着点陈阳手心的温度。“你爷爷的东西,你怎么给我了?”他指尖蹭过刀身的纹路,有点硌手。陈阳笑了,把帆布包甩到肩上:“我爷爷说工具要给会用的人,你上次锉零件那么认真,比我用得好。”他跨上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的旧布包轻轻晃:“走吧,李师傅说今天要整理工具房,去晚了该抢不着轻便活了。”
骑车去车间的路上,风里带着糖糕的甜香,是张叔的早点摊刚飘过来的,混着槐树叶的清味,很是好闻。傅星跟在陈阳旁边,看他骑车的姿势还是稳,车把上的锉刀偶尔碰到车筐,发出轻响。“工具房是不是在车间后面?”傅星问,他来车间这么久,还没去过工具房。陈阳点头,腾出一只手往后指:“就在冷却池旁边,里面堆了不少旧工具,我爷爷以前总去整理。”
到车间时,李师傅已经在工具房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串钥匙,见他们来,把钥匙递过去:“星子,阳阳,你们把里面的旧量具归置归置,再把报废的零件清出去,注意别碰着架子上的锉刀,都是老物件了。”
陈阳先推开门,工具房里一股旧铁和机油混着的味道,阳光从气窗照进来,尘粒在光里飘。架子上摆着不少工具,最上层是几个旧卡尺,锈迹斑斑的,下层是锉刀和扳手,陈阳爷爷的那把旧扳手也在,靠在角落,“陈”字还清晰。“我来归置量具,你清零件?”陈阳转头问,手里已经拿起块抹布。傅星点头,刚要弯腰搬零件箱,陈阳却拽了拽他的袖口:“箱子沉,我帮你抬,你扶着就行。”
两人一起把零件箱搬到门外,傅星能感觉到陈阳的手臂在用力,袖口的布料蹭到他的胳膊,有点痒。“小心点,别碰着箱角的尖铁。”陈阳的声音在耳边响,比平时低了点,傅星赶紧点头,把箱子往空地上放,放稳后才发现手心沾了点灰。
陈阳从帆布包里掏出块布,是上次擦自行车的浅蓝格子布,洗得发白,递过去:“用这个擦,比车间的抹布软,不磨手。”傅星接过来,布上还带着肥皂的香味,擦手心的时候,陈阳已经蹲在量具架旁,拿起个旧卡尺:“这个得校准,不然量不准,我爷爷以前教过我,用校准块比对就行。”
傅星凑过去看,陈阳把校准块塞进卡尺的卡口,眼睛离得很近,睫毛在光里颤了颤,像槐树叶上的露水。“差了半毫米。”陈阳皱了皱眉,用小螺丝刀拧了拧卡尺的调节螺丝,再比对时,校准块刚好卡紧:“好了,这样量零件就准了。”傅星拿起卡尺试了试,果然比刚才顺溜,卡得很稳。
整理到架子最上层时,傅星够不着最上面的工具箱,踮着脚伸手,指尖刚碰到箱沿,就被陈阳拽住了胳膊:“我来,你别摔了。”陈阳比他高半头,抬手就把工具箱拿了下来,递给他时,手不小心碰到傅星的肩膀,两人都顿了一下,陈阳赶紧收回手,指了指箱子:“里面应该是旧砂纸,你看看能不能用。”
傅星打开箱子,里面果然堆着几张旧砂纸,就是目数太粗,磨不了精细零件。“还是你买的细砂纸好用。”傅星把旧砂纸归置到旁边,抬头时看见陈阳正盯着架子上的旧收音机——黑色的外壳,上面印着“红灯牌”,天线歪了半截。“这个收音机以前能听新闻,我爷爷以前在工具房干活就开着它。”陈阳伸手碰了碰,收音机没反应,“可能是电池没电了,下次带节电池来试试。”
中午吃饭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得有点热。傅星提议去车间后面的石桌旁坐,那里有棵老榆树,树荫能遮大半个石桌。他从帆布包里掏出烙饼和酱菜瓶,打开布巾时,烙饼还是温的,酱菜的油香飘出来,陈阳凑过来闻了闻:“你妈做的烙饼就是香,比我姐蒸的馒头软。”傅星笑了,把烙饼撕了一半递过去:“夹点酱菜,更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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