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床与铜卡(2/2)
磨到一半,陈阳的手顿了一下,傅星看见他的指尖渗出血来——刚才磨卡爪时,砂纸的边缘划到了。“你怎么不小心点?”傅星赶紧放下手里的铁丝,从口袋里掏出块棉布——是他妈昨天新给的,还没怎么用。他拉过陈阳的手,轻轻擦去指尖的血,动作很轻,怕弄疼他。陈阳的手很凉,指尖有点抖,却没抽回去,只是小声说:“没事,小口子,过会儿就好。”
傅星没听,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小瓶子——是他上次买的碘伏,本来是给车间里的人备用的,没想到这次用上了。他倒了点碘伏在棉布上,轻轻擦在陈阳的伤口上,看着那道小口子,心里有点慌。“以后磨东西时小心点,”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别再划到手了。”陈阳点头,眼里带着点笑意,看着傅星的手——傅星的手比他的大一点,指腹上有层薄茧,是磨钻头磨出来的,却很温柔。
修完卡盘,已经快中午了。李师傅过来试了试,卡盘夹得很稳,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们俩手艺越来越好了。”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瓜子,递给两人:“下午不忙,你们可以歇会儿,吃点瓜子。”傅星接过瓜子,塞进帆布包里,转头看见陈阳正把那罐柠檬水拿出来,倒在两个搪瓷缸里——一个是傅星的,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一个是陈阳的,缸口有点缺角。
“喝点水,解解渴。”陈阳把搪瓷缸递给傅星,里面的柠檬片浮在水面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傅星接过缸子,喝了一口,凉丝丝的,甜中带点酸,比车间里的凉水好喝多了。“你姐泡的柠檬片真不错,”他说,“下次我让我妈也买点柠檬,咱们泡着喝。”陈阳笑了,眼里闪着光:“好啊,我姐说柠檬泡久了会苦,下次咱们少泡点,当天泡当天喝。”
中午去食堂吃饭,傅星打了两份土豆炖豆角,还多要了一勺肉汤——陈阳早上骑车带他去农机站,肯定累了。陈阳把自己碗里的土豆夹了一半给傅星:“你早上帮我清理车床,费力气,多吃点。”傅星没推辞,往陈阳碗里扒了点米饭:“你修卡盘磨卡爪,手都划破了,也得多吃。”两人的筷子偶尔碰在一起,傅星会赶紧把筷子挪开,耳尖有点烫,陈阳却会笑一笑,继续往他碗里夹菜。
下午上班,李师傅让他们校准量具——车间里的游标卡尺有点不准了,得调一调。傅星拿着卡尺,陈阳就找了个标准量块,两人对着阳光校准。阳光从车间的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在卡尺上,傅星能看见刻度盘上的指针,每动一格,他的心就跟着紧一下。“差0.01毫米,”陈阳说,手指轻轻碰了碰卡尺的调节螺丝,“往左边调一点。”
傅星按照陈阳说的,轻轻拧了拧调节螺丝,指针果然动了,刚好对准标准刻度。“好了。”他松了口气,转头看陈阳,却发现陈阳正盯着他的手——不是故意的,只是离得太近了,傅星能闻到陈阳身上的味道,是机油味混着柠檬的清香,很好闻。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傅星的心跳有点快,赶紧低下头把卡尺放进盒子里。
快收工时,陈阳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物件,递给傅星。那是个铜制的小卡子,磨得很光滑,边缘没有毛刺,上面还钻了个小孔,能穿根绳子挂在钥匙上。“早上在农机站捡的铜片,”陈阳说,声音有点轻,“我磨了磨,做了个卡子,你可以用来夹图纸,比车间里的铁卡子轻。”傅星接过铜卡,指尖碰了碰,凉丝丝的,很光滑——他知道,陈阳肯定磨了很久,不然边缘不会这么平。“谢谢,”他说,把铜卡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我很喜欢。”
收工后,陈阳骑车送傅星到巷口。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两条靠在一起的线。“明天还去农机站吗?”傅星问,手里攥着口袋里的铜卡,心里暖暖的。陈阳点头,脚撑在地上,帆布包晃悠着:“好啊,我带点砂纸和机油,咱们再把老车床保养下,下次就能车零件了。”傅星笑了,眼里闪着光:“好,明天我早点起,在巷口等你。”
回到家,傅星把铜卡拿出来,放在抽屉里——和电影票根、柠檬罐的软木塞、陈阳给的薄铁片放在一起。抽屉里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每一件都带着陈阳的味道,像一个个小小的秘密,藏着他心里的欢喜。他躺在床上,想起早上在农机站的老车床,想起陈阳擦车床时的样子,想起两人一起修卡盘时的默契,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窗外的蝉鸣还在响,比昨天轻了点,像是在跟夏天告别。傅星摸了摸口袋里的铜卡,凉丝丝的,很舒服。明天还要去农机站,还要和陈阳一起保养老车床,还要听陈阳讲他爷爷的故事。这条路还长,但只要能和陈阳一起走,连蝉鸣都带着点甜,像陈阳泡的柠檬水,凉丝丝的,却暖到了心里。
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明天的朝阳下,陈阳骑着旧自行车,帆布包晃悠着,车把上挂着机油和砂纸,正朝他笑。风里会有槐树叶的味道,会有陈阳身上的柠檬香,会有老车床的机油味,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就是他心里最踏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