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蝉鸣与票根(1/2)
晨光刚漫过车间的铁皮顶,傅星就攥着两张电影票站在门口了。票根边缘被他指尖捻得发毛,3排7号和8号的字迹在朝阳下泛着浅黄,像两片晒干的银杏叶。他往巷口望了望,陈阳的帆布包正从拐角露出来,肩带晃悠着,里面不知装了什么,偶尔传来玻璃碰撞的轻响。
“昨晚缝的袖口没开线吧?”傅星迎上去,目光先落在陈阳的工装袖口。藏青色的线在布料上走得笔直,针脚细得像蛛丝,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修补的痕迹。陈阳抬手拽了拽袖口,指尖蹭过线结:“没开,你扶布稳,针脚都没歪。”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罐口塞着软木塞,里面泡着几片柠檬,“我姐给的柠檬片,泡凉白开喝,比薄荷水解腻。”
两人走进车间时,吊扇还没转,铸铁桌面上凝着层薄露。傅星刚把玻璃罐往铁架上放,就看见老王蹲在镗床边,手里拿着块新油石,青灰色的石面上还沾着出厂时的蜡质。“昨天你们镗的台阶孔,李师傅拿去当样品了。”老王把油石往陈阳手里递,“这是给你们的,说你们磨钻头的手艺得再练练,粗磨用这块,细磨还得靠你那奶白的。”
陈阳接过油石,指尖在石面上蹭了蹭,蜡质蹭在指腹上,有点滑。“谢王师傅。”他把新油石往工具箱里放,和原来的四块摆在一起,刚好凑成五块,像排着队的小石碑。傅星凑过来看,发现新油石的边缘很锋利,没有磨圆的痕迹:“等下我磨钻头,你帮我看着点?上次磨的还是有点毛。”陈阳点头时,目光落在傅星的棉纱上——蓝白格子的棉纱已经洗得发白,边角起了圈绒,还是昨天他给的那块。
八点刚过,李师傅推着料车进来,铁轮碾过地面的凹坑,哐当声比昨天轻了些,像是垫了什么东西。“今天镗法兰盘,”他把一摞铸铁法兰往台面上卸,每个法兰的中心都有个圆孔,边缘钻着六个小孔,“孔距得准,差半毫米都装不上螺栓。”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游标卡尺,递给傅星,“你先量量孔径,记着读数,等下跟陈阳的数对一对,别出岔子。”
傅星捏着卡尺往法兰孔里伸,指尖有点发颤。卡尺的刻度盘上,每一小格代表0.02毫米,指针晃了晃,停在30.04毫米的位置。“30.04。”他报数时,陈阳正蹲在旁边量另一个法兰,闻言抬头:“我这个30.02,差0.02,不算超差。”李师傅走过来,把两个法兰摞在一起,对着光看了看:“还行,等下镗孔时,进给量再放慢点,跟绣花似的,别急。”
磨钻头时,傅星把新油石泡在水里,青灰色的石面在水中泛着微光。他按照陈阳说的,顺着刃口磨,油石在钻头上蹭出沙沙的响,水花溅在工装裤上,洇出一个个小圆点。“角度再偏一点,”陈阳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根细铁丝,轻轻碰了碰钻头的刃口,“像削铅笔似的,刃口得有个斜度,不然钻不动铸铁。”傅星调整了姿势,油石再蹭上去时,声音变了,不再是刺耳的摩擦声,而是柔和的沙沙声,像风吹过麦田。
磨完三个钻头,傅星才发现陈阳的指尖沾着水,指缝里夹着点铁屑。他往帆布包里摸了摸,掏出块干净的棉布——是昨天傅母给他的,说擦手比棉纱软。“擦擦手,铁屑别扎进肉里。”他把棉布递过去,陈阳接过时,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像两片温凉的树叶轻轻碰了碰。棉布在陈阳的手上擦过,把铁屑和水渍都吸走,露出掌心淡淡的红痕,是昨天握锤磨出来的。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傅星想起电影票的事,摸了摸口袋,票根还在,被他折成了小方块,边角压得很平。“晚上电影七点开始,六点半在电影院门口等?”他问时,陈阳正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石子滚了滚,撞在路边的梧桐树上,弹了回来。“嗯,”陈阳抬头时,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姐说电影是打仗的,叫《渡江侦察记》,她以前看过,说里面的侦察兵很厉害。”
食堂里,傅星打了两份西红柿炒鸡蛋,米饭盛得很满,堆得像小山。陈阳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了一半给傅星:“你磨钻头费力气,多吃点。”傅星没推辞,往陈阳碗里扒了些米饭:“你昨天校平钢板,手心的水泡还没好,也得多吃。”两人的筷子偶尔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两只受惊的小鸟。
下午镗法兰盘时,傅星负责装夹,陈阳操作镗床。主轴转起来,发出嗡嗡的低鸣,比昨天轻了些,像是被磨顺了脾气。“孔距100毫米,记着刻度盘的数。”陈阳的声音透过主轴的响声传过来,傅星凑到刻度盘前,看着指针慢慢移动,每动一格,心里就跟着紧一下。忽然,镗刀顿了顿,铁屑没再卷出来,陈阳赶紧关了主轴:“刀头有点钝了,得磨一磨。”
磨镗刀时,陈阳把奶白油石泡在水里,台灯的光落在水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把他的睫毛映得像两把小扇子。傅星站在旁边扶着台灯,灯光刚好照在油石和镗刀的接触处,能清楚地看见油石磨过刃口的痕迹。“你磨刀时,总爱盯着刃口看,”傅星忽然说,“像在看什么宝贝。”陈阳的手顿了顿,油石在镗刀上蹭出的沙沙声慢了些:“我爷以前磨镰刀,也总盯着刃口,说刃口亮了,割麦子才快。”
五点半,两人收了工。傅星把镗好的法兰盘摞在一起,每个法兰的孔都对着光看了看,没有毛边,孔距也准。陈阳把工具箱锁好,帆布包往肩上一甩,里面的柠檬罐又响了两声。“先去我家洗手,再去电影院?”傅星问时,陈阳正低头系着鞋带,鞋带是藏青色的,和他缝袖口的线一个颜色。“嗯,我姐说电影院人多,手脏了别乱摸。”
傅星家的院里,葡萄架上的叶子已经长得很密,遮住了大半阳光。傅母正坐在竹凳上择菜,看见两人进来,赶紧起身:“快洗手,我煮了绿豆汤,凉在井里了,喝了去去暑气。”陈阳洗手时,傅星把绿豆汤从井里提上来,桶里的水还冒着凉气,绿豆汤是深绿色的,里面放了些冰糖,甜丝丝的。
两人坐在葡萄架下喝绿豆汤,碗沿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晚上看完电影,去河边的浅滩?”傅星问时,陈阳正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绿豆,绿豆沉在碗底,像一颗颗绿珠子。“嗯,我带了手电筒,”陈阳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手电筒,外壳是铁的,有点旧,“我姐给的,说晚上河边黑,别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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