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粗布与木屑(2/2)

傅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陈阳递过来的钻头。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陈阳手背的一刹那,一股电流似乎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像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与此同时,陈阳也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地将手抽回。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傅星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钻床,不敢再与陈阳的目光交汇。

钻床的钻头在金属上飞快地旋转着,发出尖锐的嗡嗡声。随着钻头的深入,铁屑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脚边的铁盘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傅星的注意力渐渐被这奇妙的景象吸引,他看着那些铁屑在盘中堆积成一座座小小的“山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成就感。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早上陈阳钻机床底时的样子。

那时的陈阳,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形成了一片深色的痕迹,宛如一片乌云。而现在,这片“乌云”或许已经被陈阳的体温慢慢烘干了吧。

在中途更换钻头的时候,陈阳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身走到放置工具的帆布包旁边,摸索了一会儿后,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木片,它的大小比之前用来垫机床的那块要小一些,但却显得更加精致。木片的边缘处,还刻着一圈浅浅的花纹,这些花纹虽然简单,却给整个木片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陈阳拿着这块木片,走到傅星面前,然后将它塞进了傅星的手中,说道:“这是给你磨的,上次我看到你总是用手去垫工具箱,这样很容易伤到手指。这个木片你可以垫在底下,这样滑动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傅星接过木片,仔细观察着。他发现这块木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松香味,显然是用松塔堆旁的枯枝制作而成的。这股松香味让傅星感到十分熟悉,仿佛带他回到了那个充满自然气息的地方。

傅星捏着木片,指腹摩挲着那些花纹,像摸着串细密的星轨。他忽然想起那块带刻痕的松香,此刻正躺在家里的木太阳旁边,不知道陈阳刻的到底是什么字。

收工前清理木屑时,傅星发现陈阳在往布包里装松塔,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似的。后山的雪化得差不多了,陈阳把布包系在帆布包外侧,周末去看看?说不定能找着新鲜的松果。他说话时,傅星看见他工装袖口的毛线又长了点,灰蓝色的线脚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锁车间门时,雨又下了起来,不大,像筛子筛下来的细沙。傅星正想把工具箱扛起来,陈阳已经先一步拎起了箱子把手,我帮你送回去,反正顺路。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有点发闷,却像块暖石落进傅星心里。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帆布包上的布包偶尔碰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声响。傅星踢着路边的小水洼,看见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像两条缠在一起的线。你围巾打算织多长?他忽然问,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

陈阳的脚步顿了下,到...到心口吧。他说得有点含糊,傅星没看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分岔路口的老槐树下,傅星把伞往陈阳那边推了推,这伞你拿着,明天可能还下。伞是母亲新做的油纸伞,伞面上画着松鹤图,边角还留着淡淡的桐油味。陈阳刚想推辞,傅星已经把伞塞到他手里,转身跑进了雨里,我家近!

雨声里,傅星听见身后传来陈阳的声音,明天带点砂纸来,木片还得再磨磨!他回头时,看见陈阳站在槐树下,油纸伞的轮廓在暮色里像朵盛开的花,灰蓝色的围巾角从帆布包侧露出来,被雨水打湿了点,更显深了。

回到家时,傅星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衣领上。他把陈阳给的木片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雨雾照进来,木片上的花纹像浮在水里的星子。工具箱把手上的毛线被雨水打湿了,颜色深了些,却依旧牢牢地缠着,像个不会松开的结。

笔记本里多了片新鲜的松针,是中午清理木屑时捡的,还带着点雨水的潮气。傅星摸出那块带刻痕的松香,借着月光仔细看,忽然觉得那道刻痕像个字,又像个没写完的,模糊得让人心里发暖。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谁在轻轻敲着玻璃。傅星往被窝里缩了缩,听见楼下传来收伞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陈阳路过。他想起陈阳说围巾要织到心口,忽然觉得,就算冬天来得再早,有那么条围巾围着,大概也不会觉得冷了。

他摸出木片放在枕边,松香的味道混着雨水的气息漫过来。明天要问问陈阳,砂纸用粗的还是细的,还要告诉他,木片不用再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像他指尖的温度,不烫,却暖得刚好。

雨夜里好像飘着萝卜干的咸香,傅星把木片攥在手里,木纹硌着掌心,有点痒。他想,陈阳的帆布包上系着松塔布包,手里撑着画着松鹤的油纸伞,走在雨里的样子,一定像幅慢慢晕开的水墨画。

枕头底下的钥匙扣轻轻响了声,傅星闭着眼笑了笑。他猜,陈阳此刻说不定正在灯下摆弄那把油纸伞,而他们的伞和木片,正隔着雨幕,在月光下透着同样的温度,像两颗慢慢靠近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