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冰棱与木屑(2/2)

傅星小心翼翼地吹去汤面上的热气,以免被烫到。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陈阳身上。只见陈阳正专注地用傅星给他的那块毛线布擦拭着饭盒,那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然而,就在陈阳擦拭饭盒的过程中,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布角的线头不知为何缠在了饭盒的扣子上,陈阳尝试了好几次,想要将线头解开,但都未能成功。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焦急。

傅星见状,心中一动,他放下手中的勺子,伸出手去,想要帮陈阳解开那纠缠的线头。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陈阳的手背时,两人都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一般,猛地一顿。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傅星的指尖感受到了陈阳手背的温度,那是一种略带凉意的触感,就像是冬天里触碰到暖气片上尚未融化的冰。而陈阳的手也微微一颤,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傅星指尖的温度。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车间,在地上投下机床的影子。傅星在给轴承盖抛光时,发现陈阳总往他这边看。他假装没察觉,直到砂轮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才发现是自己走神把边角磨过了。我来吧。陈阳接过砂纸,掌心的温度透过木柄传过来,你看那边墙上的冰棱,化得差不多了。

傅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台上的冰棱果然短了大半,只剩截圆滚滚的冰柱,像块没刻完的玉。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纸包,是母亲炸的糖糕,用牛皮纸包着,还温乎着。我妈说趁热吃甜。他往陈阳手里塞,纸角蹭过他的掌心,留下点油星。

陈阳正专心地咬着糖糕,糖汁像顽皮的小精灵一样,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淌下来。就在这时,傅星恰好将毛线布递到他面前,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阳光从陈阳的背后洒下,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那绒毛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使得陈阳看起来宛如一只刚刚偷吃了蜂蜜的小兽,既可爱又有些调皮。

傅星的话语突然在喉咙里卡住了,他的目光被陈阳吸引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然而,当他的视线稍稍下移时,却瞥见了陈阳帆布包的拉链没有拉好,露出了半截灰蓝色的毛线。

那毛线比傅星上次见到时明显长了一些,似乎是陈阳最近又织了一段。傅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看着那半截毛线,仿佛能想象到陈阳在闲暇时光里,静静地坐在某个角落,一针一线地编织着这条围巾的情景。

快了。陈阳把糖糕纸叠成方块,塞进工装口袋,就是针脚歪,怕你嫌丑。他低头继续擦轴承盖,指尖的创可贴被机油浸得发透,像片皱巴巴的叶子。

收工前盘点工具时,傅星发现自己的螺丝刀不见了。正蹲在地上翻工具箱,陈阳忽然从背后递过来——刀柄上缠着新的毛线,灰蓝色的,比上次那圈更规整些。刚才看见掉在废料堆里了。陈阳的声音有点闷,缠厚点,冻手。

傅星捏着毛线缠的刀柄,忽然想起早上窗台上的冰棱。此刻天快黑了,冰棱想必已经化净,化成水顺着窗缝流进土里,说不定正悄悄润着什么。他往陈阳兜里塞了颗橘子糖,是从仓库找的糖纸包的,含着能热点。

两人并肩走过河沿时,化雪的泥水溅在裤脚上,凉丝丝的。傅星看见陈阳的围巾从包里露出来更长了,边缘的线头被风吹得轻轻晃。周末去后山捡点松塔吧?陈阳忽然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烧炉子引火好用,还能找着松香。

傅星想起蜂蜡快用完了,松香或许能代替。他点头时,听见陈阳又说:我那围巾...织完了先给你围,要是不合适,我拆了重织。晚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点散,像化在空气里的糖。

分岔路口的老槐树下,傅星摸出钥匙扣往陈阳兜里塞。是中午趁他去打水时编的,用灰蓝色的线加了个小铃铛,是从废弃的自行车上拆的。晃着响,走路能听着声。他踢了踢脚下的冰碴,免得滑着。

陈阳站在那里,手中捏着钥匙扣,轻轻地晃动着。钥匙扣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融雪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支简单而又美妙的曲调。

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身上的帆布包。然后,他从包里摸索出了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了傅星的手中。

傅星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木头。木头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虽然线条简单,但却栩栩如生。太阳的边缘被仔细地擦拭过,涂上了一层蜡,使得它看起来亮闪闪的,宛如一块琥珀。

陈阳的声音有些低哑,他解释道:“这是上次刻坏的料,我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就又重新打磨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傅星手中的木头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太阳,比星子要暖和一点。”

说完这句话,陈阳像是有些害羞,他迅速转过身去,耳尖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

回到家时,月光已经漫过窗台。傅星把木太阳摆在星子木牌旁边,两个木头物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靠在一起的两个影子。他摸出陈阳给的木头,发现背面刻着道浅痕,像道没说完的话。

笔记本里多了片松针,压在火柴盒贴画旁边。傅星把毛线钥匙扣挂在床头,铃铛偶尔轻轻响一声,像谁在窗外敲了敲玻璃。他想起陈阳低头擦轴承盖的样子,阳光在他睫毛上跳,像落了层碎金,忽然觉得车间的铁腥味里,好像也掺了点橘子糖的甜。

窗外的冰棱彻底化了,水滴敲在窗台上,叮咚声比昨夜更清透。傅星把木太阳攥在手里,蜡光蹭在掌心,暖烘烘的。他想,明天要问问陈阳,松香能不能像蜂蜡那样擦木头,还要告诉他,就算围巾针脚歪了,他也不会嫌丑的。

夜风里好像飘着松塔的味道,傅星往被窝里缩了缩,听见钥匙扣的铃铛又轻轻响了声。这一次,他好像听见陈阳在分岔路口说再见的声音,混着融雪的滴答,像根毛线,一头系在他的钥匙上,另一头,大概正系在陈阳织了一半的围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