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雾与炉火(1/2)

清晨的雾气弥漫着丝丝寒意,缓缓地钻进了车间里。傅星站在窗边,踮起脚尖,努力够着窗台上的抹布。窗户的玻璃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昨晚的月光似乎也被这寒冷的气温冻结成了细碎的银粒,静静地镶嵌在玻璃上。

傅星哈出一口白气,那股热气迅速与冰冷的玻璃相遇,瞬间晕开了一小片水雾。他看着那片水雾逐渐扩散,模糊了窗外的景象,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就在这时,一阵铁桶拖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傅星猛地回过头,只见陈阳正拎着半桶煤渣,缓缓地朝墙角走去。陈阳的胶鞋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早晨的寂静与寒冷。

“早。”傅星赶紧缩回手,指尖还沾着玻璃上的霜花,凉得发疼。

陈阳“嗯”了一声,把煤渣倒在炉渣堆上,转身从工具柜里翻出个铁皮炉子。烟囱管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蹲下身往炉膛里塞碎煤,火柴划亮的瞬间,橙红的光在他眼尾跳了跳,又很快被升起的煤烟盖住。

“今天降温。”陈阳往炉子里添了根劈柴,火苗舔着木柴的纹路,发出噼啪的轻响,“把你那件旧棉袄穿上,别冻着。”

傅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蓝工装,后颈确实凉飕飕的。昨晚揣回来的搪瓷杯还放在工具箱上,杯沿凝着层薄露,他摸了摸杯身,忽然想起陈阳门口的路灯,夜里大概也结了这样的霜。

老张推着砂轮进来时,炉子已经烧得旺了。橘红色的火苗从炉口探出来,把陈阳的侧脸映得很柔和,他正用砂纸打磨个黄铜零件,金属碎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小陈,供销科送了批新砂纸,你去领点。”老张往炉边凑了凑,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小傅,跟我来磨刀具,今天教你开刃。”

傅星跟着老张到磨刀机旁,机油味混着木头燃烧的焦香飘过来。老张往砂轮上浇了点水,白雾腾起时,他把刀坯递过来:“稳住了,刃口要跟砂轮面平行,力度别忽大忽小。”

傅星攥着刀柄的手有点抖。砂轮高速转动的嗡鸣声里,他总忍不住瞟向炉边,陈阳正低头看砂纸包装上的字,阳光透过雾蒙蒙的窗户落在他发顶,像落了层细雪。

“走神了!”老张用铁钩敲了敲他手背,“刃口歪了看见没?重新磨。”

傅星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砂轮上飞溅的火花。那些金色的光点落在他袖口上,转瞬就灭了,像谁不小心撒落的星子。等他终于磨出条整齐的刃口,陈阳已经领完砂纸回来,正站在炉边烤手,指尖在火上轻轻晃。

“过来。”陈阳朝他招招手,手里捏着把新游标卡尺,“试试这个。”

卡尺通体呈银灰色,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与傅星之前使用过的那把相比,它的整体重量明显更轻,拿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负担。不仅如此,这把卡尺的刻度也更加清晰明了,每一条刻度线都像是用最精细的工艺雕刻而成,让人一目了然。

陈阳站在傅星身旁,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傅星的手,仿佛生怕用力过度会弄疼对方。他的动作轻柔而耐心,一边向傅星解释着卡尺的使用方法,一边亲自示范。

“你看这个微调旋钮,它比老式的卡尺要省力很多哦。”陈阳的声音温和而低沉,他的拇指自然地搭在傅星的手背上,缓缓地转动着旋钮,展示着这个新设计的巧妙之处。

“在量取工件的时候,一定要先将卡尺卡紧,然后再读取数值,千万不要着急。”陈阳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工作的严谨态度,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卡尺和傅星的手上,确保对方能够理解并正确操作。

傅星的目光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不由自主地被炉子里那熊熊燃烧的火苗所吸引。那跳跃的火光在陈阳长长的睫毛上舞动,如同一群欢快的小精灵,使得陈阳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更显明亮。

傅星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从陈阳袖口飘来的皂角香。那股清新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煤烟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又干净的味道,让傅星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傅星完全沉浸在这奇妙的氛围中,浑然不觉自己的手指已经悄悄地贴近了陈阳的拇指。当卡尺“咔”的一声卡在某个零件上时,傅星突然惊醒过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指腹正紧紧地贴着陈阳的拇指,那股温热的触感,仿佛要将他的手指点燃一般。

“自己试试。”陈阳松开手,转身去翻工具箱。傅星捏着卡尺,感觉金属壳子都被焐热了,他对着个螺栓量了三次,数字才稳定在8.72,报给陈阳时,声音有点发飘。

“对了。”陈阳头也没抬,手里正拆一个旧轴承,“下午学看零件图,把你那本子带来。”

傅星赶紧点头,把卡尺小心翼翼地放回工具盒。炉火烧得更旺了,车间里渐渐有了暖意,墙角的水管滴下的水珠不再结冰,顺着铁皮缓缓淌,在地上积出小小的水洼。

中午去食堂,傅星特意看了眼窗口的菜牌,今天有萝卜烧羊肉。他打了两份,端到常坐的角落时,陈阳刚从外面进来,鼻尖冻得通红。

“刚去仓库看了眼,新轴承到了。”陈阳搓着手坐下,接过傅星递来的筷子,“下午教你怎么装。”

傅星把羊肉往他碗里拨了拨:“萝卜能顺气,你胃不好多吃点。”他记得昨天食堂的白菜太硬,陈阳没怎么动筷子。

陈阳挑了块萝卜放进嘴里,没说话,却把自己碗里的羊油往傅星碗里拨了点:“拌米饭香。”

窗外的雾还没散,食堂的玻璃窗上蒙着层水汽。傅星看着碗里融化的羊油,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做的羊肉汤,也是这样浮着层油花,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下午装轴承时出了点小岔子。傅星没拿稳,钢珠滚得满地都是,他蹲在地上捡,额头差点撞到机床底座。陈阳伸手捞了他一把,掌心贴在他后心,隔着厚棉袄都能感觉到力度。

“慢点。”陈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钢珠滑,用磁铁吸。”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块马蹄形磁铁,往地上一放,叮叮当当的响声里,散落的钢珠全被吸了过来。

傅星看着那圈吸在磁铁上的钢珠,忽然笑了:“像串糖葫芦。”

陈阳也勾了勾嘴角,把磁铁递给他:“拿着,别再掉了。”他的指尖擦过傅星的掌心,两人都顿了一下,傅星赶紧低下头去接,耳尖又开始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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