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暖炉旧册,字里藏温(2/2)

陈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他轻轻地解开自己的围巾,趁着班主任低头批作业的瞬间,迅速地从桌缝里将围巾往前递去。围巾如同一条柔软的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傅星的肩上。

傅星的肩膀明显地颤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悄悄地将围巾往脖子上拢了拢。在明亮的灯光下,傅星的耳尖红得透亮,宛如被炉火烧着了一般,那一抹红色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窗外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一片片小小的雪花,如同羽毛般轻盈地飘落。傅星迅速地收拾着课桌上的试卷,动作比平时快了一些。然而,当他走到教室门口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目光落在教室的某个角落,直到陈阳慢慢地跟上来。傅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故意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与陈阳并肩而行。

“毛衣你先穿着吧,等周末我让我妈妈再织一件给你。”傅星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低沉。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像是给他的黑发染上了一点白色。陈阳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拂去那片雪花。

当陈阳的指尖触碰到傅星的耳尖时,他惊讶地发现,那耳尖竟然像冰一样凉。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凉意却仿佛被一股奇异的热流所融化,陈阳的指尖竟也跟着热了起来。

傅星显然没有料到陈阳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慌忙向后退了半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傅星赶紧从布兜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陈阳的手里,说道:“这是我刚才在小卖部买的烤馒头,还热着呢,你在路上吃吧。”

两人并肩往校外走,雪花落在围巾上,很快融成小水珠,傅星的围巾是陈阳的,长度刚好绕他两圈,他走一步,围巾的流苏就晃一下,扫过陈阳的手背,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走到巷口,傅星忽然停下脚步:“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我姐说那里有新到的英语词典。”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陈阳怀里的布包上,布包里装着那件厚毛衣,“顺便把毛衣给我,我妈该问了。”

陈阳刚要应,就见傅星的自行车筐里露出半本练习册,是上次傅星说要给他带的傅月的旧数学册。傅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赶紧把练习册往筐底塞了塞,耳尖又红了:“我姐说里面的错题比课本全,让我给你带来。”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布兜里掏出个小铁盒,递过来:“这是我攒的钢笔尖,你那支笔要是再坏了,直接换就行,不用再去修。”铁盒上画着只小猫,是傅星用彩笔涂的,耳朵尖涂成了红色,和他的耳尖一个颜色。

陈阳接过铁盒,刚要说话,就见傅星的姐姐傅月从巷口的杂货铺里走出来,手里拎着袋白糖:“星星,妈让你早点回家包饺子。”她走到两人身边,笑着拍了拍陈阳的胳膊:“毛衣是星星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毛线,让我妈织的,说你穿肯定合身。”傅星赶紧拉了拉傅月的袖子:“姐,你别说了。”傅月笑着眨了眨眼,转身往家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周末图书馆见,我带你们去拿词典。”

傅月走后,巷子里只剩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傅星踢了踢脚下的雪,把自行车往陈阳身边推了推:“毛衣你穿得惯吗?要是大了,我让我妈改改。”陈阳攥着手里的铁盒,铁盒上的小猫耳朵蹭着掌心,暖得发烫:“刚好合身。”他抬头时,见傅星的头发上又落了些雪花,伸手帮他拂掉,这次傅星没躲,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的指尖扫过自己的头发,像在触碰什么稀有的宝贝。

“快回去吧,雪该下大了。”陈阳把铁盒往布兜里塞了塞,傅星点了点头,却没骑上车,只是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我送你到院门口。”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脚印叠着脚印,像把两个人的影子缝在了一起。到了陈阳家院门口,傅星忽然从车筐里拿出那本数学练习册,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陈阳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傅星赶紧松了手:“里面的错题我都用红笔标了,不会的记得问我。”

陈阳接过练习册,刚要说话,傅星已经骑上了自行车,脚蹬子踩得飞快,自行车铃响了四声,比上次更脆,像在雪地里撒了把糖。陈阳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低头翻练习册,刚翻到第一页,就见里面夹着张照片,是傅星和傅月的合照,这次照片上多了行铅笔字,写在小男孩的旁边:“这个是我,以后咱们一起去拍一张。”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雪人,雪人手里拿着两支钢笔,笔杆上都系着红绳挂坠。

陈阳回到屋里,把照片夹在傅星给的旧短语手册里,又把那件厚毛衣拿出来,贴在胸口,毛衣上的温度还没散,像傅星就站在他身边。他翻出傅星给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五六个钢笔尖,每个笔尖都被磨得光滑,显然是傅星特意处理过的。铁盒底部贴着张纸条,上面写着:“第三个笔尖最顺,我试过了。”

晚饭时,陈阳妈端着碗饺子出来:“傅星他妈下午送了碗饺子过来,说让你尝尝,还说星星这几天总往小卖部跑,买的烤馒头都舍不得吃,全塞给你了。”陈阳咬了口饺子,是他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忽然想起晚自习时傅星塞给他的烤馒头,想来是他自己没舍得吃,留着给了自己。吃完饭,他坐在桌前写试卷,把傅星给的钢笔尖换在笔上,刚写了两个字,就听见院门口的自行车铃响了。

陈阳跑出去,见傅星的自行车斜靠在墙边,车筐里放着个保温桶。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饺子,上面贴着张纸条:“我妈说你爱吃,再给你带点。”保温桶底下压着本新的英语练习册,扉页上写着“陈阳”两个字,是傅星的字迹,比平时写得更工整,像是练了好多遍。

陈阳拿着保温桶回到屋里,台灯的光落在练习册上,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暖。他翻开练习册,在第一页画了个小小的雪人,雪人手里拿着两支钢笔,旁边写着:“饺子很好吃。”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个红绳挂坠,系在钢笔上,和傅星给的那个一模一样。

窗外的雪还在下,钢笔在纸上写着题目,挂坠在笔杆上晃着,红绳蹭过纸面,像傅星的指尖轻轻划过。煤炉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把屋里烘得暖融融的,墨香混着松木香和饺子的香气飘在屋里,像傅星就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写着试卷,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雪夜里轻轻绕着,缠成了九零年代里最暖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