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旧书钢笔,墨香绕肘(2/2)

陈阳咬了口红薯,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刚要说话,就见傅星的围巾被风吹得散开,里面藏着的东西掉了出来——是块小小的钢笔擦,和陈阳钢笔帽上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侧面写着个“星”字。傅星慌忙捡起来,往围巾里塞,手指却被红薯烫了下,差点把红薯掉在地上,还是陈阳伸手扶了一把,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沾了红薯的甜意,暖得发烫。

“快上课了。”傅星把钢笔擦藏好,加快脚步往学校走,陈阳跟在他身后,见他围巾的流苏上沾了点红薯屑,伸手帮他拍掉,傅星却像是被惊到了,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声音轻了些:“你那支钢笔,要是还断墨,就用我的那支,我还有备用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公式,陈阳低头翻傅星给的练习册,忽然发现夹在里面的照片不见了——想来是刚才翻书时掉在了旧书摊。他心里有点慌,指尖攥着钢笔转了两圈,却见傅星忽然从前面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画着那本短语手册,旁边写着:“照片我捡了,下次给你。”末尾画了个红薯,焦痕画得格外仔细,像怕陈阳忘了刚才的甜。

放学时,两人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傅星的姐姐傅月站在巷口,穿着件红色的棉袄,手里拎着个布包。傅星看见她,脚步明显慢了些,傅月却已经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妈让我来接你,顺便给你带点东西。”她说话时,目光落在陈阳身上,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笑,从布包里掏出本崭新的短语手册,递过来,“星星说你缺本短语书,我刚好去供销社,就给你买了本新的。”

陈阳刚要推辞,就见傅星拉了拉傅月的袖子,低声说:“姐,你不是还要去买菜吗?”傅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往巷口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陈阳眨了眨眼:“星星在家总说你英语好,让他多跟你学学。”

傅月走后,巷子里只剩他们俩,傅星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耳尖红得快要渗出血:“我姐就爱乱说,你别往心里去。”陈阳翻开新的短语手册,扉页上用红笔写着“陈阳”两个字,字迹和傅月课本上的一模一样,却比那本旧课本上的字迹更工整,显然是特意写的。他抬头时,见傅星还在踢石子,就把手册往他怀里塞:“一起用,反正我一个人也看不完。”

傅星接手册时,指尖碰到陈阳的手腕,像被手册的边角烫了似的缩回去,却还是把手册分成两半,自己留了后半本,把前半本还给陈阳:“前面是基础短语,你先用着,不会的标出来,我教你。”他说话时,布兜里的钢笔忽然掉了出来,滚到陈阳脚边,陈阳弯腰捡起来,发现笔帽内侧贴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顺顺利利”,是傅星的字迹,墨渍还带着点松木香。

两人往陈阳家走,傅星把后半本短语手册揣在怀里,像揣着什么宝贝。路过粮油店时,陈阳想起早上傅星没怎么吃红薯,就进去买了两包饼干,递了一包给傅星:“晚上写作业饿了吃。”傅星接过去,却没放进布兜,而是攥在手里,手指把包装袋捏出几道褶子:“上次你说饼干要奶香味的,我看这个是新出的。”

陈阳愣了愣,才想起上周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傅星竟记在了心里。他咬了口饼干,奶香味混着松木香在舌尖散开,忽然觉得手里的钢笔更暖了,连风都像是裹着甜意。到了陈阳家院门口,傅星忽然从布兜里掏出个东西,塞到陈阳手里:“给你的。”是块小小的钢笔挂坠,用红绳系着,上面刻着个“星”字,和橡皮上的字迹一样轻。

“我哥以前的挂坠,”傅星往后退了两步,手抓着自行车把,“钢笔挂着这个,就不容易掉了。”他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要走,却被陈阳叫住:“照片呢?”傅星的脚刚蹬上踏板,闻言顿了顿,从布兜里掏出照片,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陈阳的指尖,两人都僵了一下,傅星赶紧松了手,骑着车跑了,自行车铃响了三声,比上次的更脆,像在巷子里撒了把糖。

陈阳握着照片,见小男孩手里的钢笔上,竟也系着个红绳挂坠,和他手里的这个一模一样。他回到屋里,把挂坠系在修好的钢笔上,又翻出傅星给的后半本短语手册,见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第23页的短语要重点记,下次抽查。”末尾画了支系着红绳的钢笔,笔尖对着个小小的“阳”字。

晚饭时,陈阳妈端着碗鸡蛋羹出来:“傅星那孩子下午在巷口等了你好久,手里攥着饼干,都冻硬了还舍不得吃。”陈阳舀了勺鸡蛋羹,忽然想起傅星攥着饼干的手,原来他在粮油店门口捏了那么久,是怕饼干凉了。吃完饭,他坐在桌前,用修好的钢笔抄英语短语,挂坠在笔杆上晃着,红绳蹭过纸面,像傅星的指尖轻轻划过。

忽然听见院门口的自行车铃响,陈阳跑出去,见傅星的自行车斜靠在墙边,车筐里放着个布包。他打开布包,里面是那本旧的《英语常用短语手册》,扉页上贴着张纸条:“新的你用,旧的我留着,咱们一起学。”手册里还夹着半块烤红薯,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

陈阳拿着手册回到屋里,台灯的光落在旧书页上,红笔的标注在灯光下泛着暖。他翻开傅星留的后半本手册,在第23页画了个小小的钢笔,旁边写着:“记住了。”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个红绳挂坠,和手里的这个一样,系在钢笔上,像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系在了一起。

窗外的风还在吹,钢笔在纸上写着短语,挂坠晃出细碎的影子,墨香混着松木香飘在屋里,像傅星就坐在对面,和他一起翻着书,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夜里轻轻绕着,缠成了九零年代里最软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