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字藏针脚,粥暖晨光(2/2)
下午上课前,傅星果然从布兜里掏出个针线包,是个绣着梅花的蓝布小包,里面放着几卷线和一根针。他把字典放在两人中间的桌肚里,小心翼翼地把线穿进针孔,陈阳凑过去看,见他的指尖微微用力,线穿过针孔时,睫毛颤了颤,像停了只蝴蝶。
“你帮我扶着点。”傅星轻声说。陈阳伸手按住字典的两边,傅星的针从书脊的缝隙里穿进去,线在泛黄的纸页间绕了个圈,针脚比李老师缝的更细,却也更密,像怕字典再散开似的。偶尔针尖碰到陈阳的手指,傅星都会赶紧收回手,小声问:“扎到你了吗?”陈阳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蓝布表带在阳光下泛着浅光,和针线包里的蓝线颜色一模一样。
补完字典时,上课铃刚好响。傅星把针线包塞回布兜,陈阳拿起字典翻了翻,书脊被蓝线勒得紧实,再也不会掉页了。他往傅星那边推了推字典,见傅星正低头看书,就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傅星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陈阳指了指字典,又指了指他的手腕,傅星愣了愣,忽然笑了,耳尖红得像上午的烤红薯。
放学后,两人没直接回家。傅星说隔壁村的张奶奶要去镇上卖菜,让他们帮忙把菜筐搬到村口。张奶奶的菜园在村西头,种着菠菜和小白菜,傅星蹲在地里拔菜,陈阳帮着把菜装进筐里,偶尔有菜叶上的水珠滴在手上,凉丝丝的,却抵不过傅星递过来的热毛巾——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叠得整整齐齐,带着点肥皂的香气。
“你看这个。”傅星忽然举起一颗带着泥土的萝卜,萝卜缨子绿油油的,“张奶奶说这个生吃甜。”他擦干净萝卜,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陈阳。陈阳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甜里带着点土腥味,傅星见他皱了皱眉,笑出了声:“不好吃?我就说你吃不惯。”陈阳没说话,把剩下的萝卜塞进他手里,傅星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陈阳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帮他擦了擦,指尖蹭过他的嘴角,像碰了块软糖。
把菜筐搬到村口时,张奶奶已经在等了。她接过菜筐,往两人手里各塞了一把花生:“刚炒的,带着路上吃。”傅星把花生揣进布兜,拉着陈阳往回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村口老槐树下纠缠的枝桠。
走到陈阳家院门口时,傅星忽然停下脚步:“等我会儿。”他跑回自己家,没一会儿拎着个布包出来,塞给陈阳:“我妈缝的,你试试。”陈阳打开布包,里面是件深灰色的灯芯绒外套,尺寸刚刚好,和傅星身上那件是同一块布。他抬头看傅星,见傅星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轻得像夕阳:“你那件外套磨破了,这个……你穿肯定合身。”
陈阳没说话,把外套套在身上,大小刚好,袖口不长不短,布料软乎乎的,带着点阳光的温度。他伸手拉了拉傅星的胳膊,傅星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陈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暖和。”傅星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得到了糖的孩子。
晚上,陈阳坐在桌前,台灯还是傅星修好的那盏,暖黄的光落在灯芯绒外套上,泛着柔和的光。他把傅星补好的字典放在桌上,翻开《泰戈尔诗集》,扉页的字迹在灯光下更清晰了,他忽然想起下午傅星补字典时的针脚,也是这样细密又认真。他拿出钢笔,在诗集的空白页画了个小小的字典,旁边写了行小字:“针脚很甜。”
钢笔是傅星修好的,笔尾缠着的毛线还是浅灰色,他摩挲着毛线,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短促又轻。他跑到窗边,见傅星的身影在夜色里晃了晃,似乎往他的窗台放了什么,然后骑着自行车走了。
陈阳跑出去,窗台放着个铝制饭盒,还是早上装小米粥的那个,里面盛着半碗热粥,上面飘着几粒红枣。他端起饭盒,粥还热着,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像傅星下午补字典时的温度,像灯芯绒外套的温度,像扉页字迹的温度。
他回到屋里,把饭盒放在桌上,和字典、诗集摆在一起。台灯的光漫过桌面,照亮了饭盒上的水渍,照亮了字典上的蓝线针脚,照亮了诗集上的小字。他翻开习题集,见傅星早上帮他标注的错题旁边,又多了一行小字:“明天早读,我教你。”字迹娟秀,和诗集扉页上的一模一样。
傅星回到家时,他妈还在缝衣服。见他进来,笑着问:“给阳阳送粥了?”傅星点点头,走到桌前,拿出笔记本。他先画了个抱着字典的身影,字典上缠着蓝线,旁边站着个递粉笔的人,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然后画了村口的夕阳,两个影子叠在一起,手里各拿着半块萝卜;接着画了窗台的饭盒,里面飘着红枣,旁边放着件深灰色的外套。
画完,他把早上陈阳没吃完的馒头屑贴在笔记本上,刚好贴在画里的粥碗旁边。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和台灯的光混在一起,暖得像灶台上的小米粥,甜得像巷口的烤红薯。
九零的暮色里,字典的针脚还缠着暖意,粥碗的余温还留在窗台,未说出口的心意藏在缝补的线里,藏在叠好的外套里,藏在每一个并肩拔菜的身影里,像晨光里的自行车铃,在时光里轻轻响着,陪着两人走过每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