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笔润旧痕,灯暖归途(2/2)

陈阳夹了块白菜给傅星,见他嘴角沾了点馒头屑,伸手帮他擦掉。傅星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啃馒头,声音含糊:“你……你也吃。”旁边的同学喊傅星去打球,傅星摇了摇头:“不了,我下午要去废品站,找个台灯座。”陈阳抬头:“找台灯座干嘛?”“我家那盏旧台灯不亮了,我想修修,”傅星说,“晚上写作业方便。”

“我跟你一起去,”陈阳放下碗,“我爸以前修过台灯,我知道要找什么样的零件。”傅星眼睛亮了亮,点头:“好,放学我们一起去。”

下午的物理课过得很快,陈阳把笔记记得很认真,偶尔抬头看傅星,见他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凑近一看,是个台灯的草图,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和他笔记本上的插画一样。傅星见他看过来,赶紧把草稿纸折起来,耳尖红了:“随便画画。”

放学铃声一响,两人就往废品站走。废品站在镇子的西头,堆着各种各样的旧物件,铁锈味混着夕阳的暖光,在风里漫开。傅星拎着个布袋子,蹲在旧零件堆里翻找,陈阳帮他举着袋子,偶尔递过一把螺丝刀:“看看那个灯座,是不是铜的?铜的耐用。”

傅星捡起个旧灯座,上面锈迹斑斑,他用袖子擦了擦,露出里面的铜色:“好像是!”陈阳凑过去看,点头:“就是这个,你试试能不能拧开。”傅星掏出螺丝刀,拧了半天没拧开,额角冒了汗。陈阳接过螺丝刀,让他按住灯座:“我来,你手劲小。”

螺丝刀转了两圈,螺丝就松了。陈阳把灯座递给傅星,见他指尖沾了铁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别蹭到衣服上。”傅星接过纸巾,擦指尖时,忽然说:“你手上有个小口子,是不是刚才划到了?”陈阳低头看,虎口处确实有个小伤口,渗着点血。

傅星赶紧从布袋子里掏出块创可贴,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花朵——上次他帮陈阳擦汗时用的那种。“我妈给我装的,”傅星说着,拉过陈阳的手,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可贴,指尖轻轻按了按,“别沾水,晚上回家用温水洗干净。”

陈阳的手被他握着,暖乎乎的。他看着傅星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早上傅星帮他理衣领,想起他缠在钢笔上的毛线,想起他抄时间表时的侧脸,心里像被夕阳烘着似的,软得发疼。

回到傅星家时,天已经擦黑了。傅星妈正在厨房里做饭,见他们回来,笑着说:“正好,刚煮好的红薯粥,快喝点暖身子。”两人坐在灶台边,喝着红薯粥,傅星把灯座放在桌上,开始拆零件。陈阳帮他递工具,偶尔帮他扶着灯座,灶膛里的火苗“噼啪”响着,映得两人的脸都暖融融的。

“好了!”傅星忽然喊了一声,把灯座接好线,插上电源。台灯“咔嗒”一声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桌上,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挨得很近。傅星妈走过来,笑着说:“星星手真巧,以后阳阳家有什么坏了,都能让你修。”傅星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摆弄着台灯:“阿姨,我还能修收音机呢。”

写作业时,傅星把那只没织完的手套放在桌上,偶尔织两针。陈阳帮他理毛线,见他织得认真,小声说:“不用急,慢慢织。”傅星抬头笑了笑:“想早点织完,你就能戴了。”台灯的光落在毛线团上,浅灰色的毛线在傅星的指尖绕来绕去,像早上自行车链条上的油,亮闪闪的。

陈阳要回家时,傅星把那盏修好的台灯递给他:“你家那盏台灯不是也坏了吗?先拿这个用,我再找一个。”陈阳想推辞,傅星却把台灯往他怀里塞:“拿着,晚上写作业亮堂。”他又从布袋子里掏出个苹果,是红富士,擦得干干净净:“我妈给你的,说比镇上买的甜。”

陈阳接过台灯和苹果,台灯的底座还带着傅星的温度。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傅星还站在灯下,手里拿着那只没织完的手套,见他回头,挥了挥手:“明天记得带苹果来,我帮你削皮。”

陈阳点点头,转身往家走。路上的月光很亮,把路面照得像铺了层银纸。他手里拎着台灯,怀里揣着苹果,指尖还留着傅星贴创可贴时的温度。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时,他摸出口袋里的钢笔,拧开笔帽,在月光下写了个“阳”字,墨水流畅,毛线缠在笔尾,暖得像傅星的手。

傅星回到屋里,把那只没织完的手套放在桌上,旁边是陈阳递给他的铁盒,里面的缝衣针还躺在棉花上。他打开软皮笔记本,先画了废品站的夕阳,一个蹲在零件堆里找灯座,一个举着布袋子,风里飘着旧零件的铁锈味。然后,他画了灶台边的两只手,一只拿着螺丝刀,一只扶着灯座,灶膛里的火苗映得手暖融融的。接着,他画了桌上的台灯,暖黄色的光里,放着一只没织完的手套,旁边是个红苹果。

画完,他把那只粉色的创可贴贴在笔记本上,刚好贴在画里那只受伤的手旁边。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笔记本上,和台灯的光交叠在一起,暖得像红薯粥的温度,甜得像口袋里没吃完的炒花生。

九零的暮色里,钢笔的墨痕还凝在纸上,台灯的暖光还漫在屋里,未说出口的心意藏在创可贴的黏性里,藏在毛线缠的笔尾,藏在每一个并肩蹲在废品站的身影里,像灶膛里的火苗,在时光里静静燃着,照亮每一段一起走过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