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柴间拾暖,旧笺藏意(2/2)
陈阳“嗯”着,心里却在想,傅星的手要是能抓着他的衣角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骑得更稳些。
集市不算大,挤挤挨挨的摊位摆了半条街,卖菜的、卖布料的、修鞋的,吆喝声混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两人先往旧书摊走,摊主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见他们过来,指了指摊角的一摞旧本子:“都是学生用过的复习册,便宜卖,五毛钱一本。”
傅星蹲在摊前,指尖轻轻拂过一本本复习册,忽然拿起一本数学练习册,眼睛亮了亮:“这本好,里面有好多解题步骤,比课本详细。”陈阳凑过去看,练习册的封皮已经掉了,里面的字迹工工整整,页眉上还写着“错题要常看”。“买了,”陈阳掏出钱递给摊主,又拿起一本语文笔记,“这本也拿着,里面有好多诗词注解,正好你喜欢诗。”
傅星想付钱,陈阳已经把钱塞给了摊主,他只好作罢,把两本旧书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宝贝。路过一个卖麦芽糖的摊位时,陈阳停住脚,买了两块,用旧报纸包着递给傅星:“小时候我妈总给我买这个,甜得很。”傅星接过一块,咬了一小口,麦芽糖的甜黏在舌尖,他忽然想起昨晚陈阳送他的玻璃弹珠,也是这样甜甜的凉。
两人逛到集市尽头,看见一个卖针线布料的摊位,傅星停了下来,盯着摊位上的一块浅棕色灯芯绒布料看。摊主笑着问:“小伙子,给对象买?这布料做棉袄里子正好,软和。”傅星的脸一下子红了,摆着手说:“不是,我看看。”陈阳看了看布料,又看了看傅星冻得有点红的耳朵,心里忽然一动,问摊主:“婶,这布料多少钱一尺?”
“五块钱一尺,做件棉袄里子,三尺就够了。”摊主麻利地拿出尺子。陈阳掏出钱,买了三尺布料,塞到傅星手里:“你毛衣太薄了,让婶给你做件棉袄里子,暖和。”傅星捏着软乎乎的布料,想说不用,却见陈阳已经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他只好快步跟上,把布料抱在怀里,觉得比怀里的旧书还暖。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偏西。两人把自行车停在院门口,傅星抱着布料往屋里走,陈阳则帮着把旧书摊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晒一晒里面的潮气。傅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走到他身边坐下,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他自己整理的数学笔记,用蓝色钢笔写的,字迹娟秀,旁边还画了些小小的示意图。
“这本复习册里有些题我没看懂,”傅星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道几何题,“你帮我看看?”陈阳凑过去,头挨着傅星的头,一起盯着那道题。傅星的头发蹭过他的脸颊,软乎乎的,陈阳的心跳快了些,却还是强装镇定,指着图里的辅助线说:“你看,这里画条辅助线,把三角形分成两个直角三角形,就好算了。”
傅星“哦”了一声,笔尖在纸上轻轻画着,偶尔笔尖顿住,陈阳就凑得更近些,轻声提醒他。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石桌上的旧书被风吹得翻了两页,露出里面的诗词注解,和傅星笔记上的字迹相映着,倒也和谐。
傍晚时,傅星妈让他们帮忙把晒在院子里的萝卜干收起来。两人蹲在竹匾旁,一起把萝卜干往布袋里装,傅星的手指纤细,捡萝卜干时动作很轻,陈阳怕他冻着,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了他一只:“你戴这个,我手糙,不怕冻。”傅星没接,反而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套摘下来,塞到陈阳手里:“一起戴,两只才暖和。”
于是两人各戴一只手套,蹲在竹匾旁,你一把我一把地收萝卜干。偶尔手指碰到一起,都像被阳光烫了一下,轻轻缩回去,又在下次捡萝卜干时,不经意地挨在一起。
晚饭过后,陈阳要回家,傅星送他到门口。陈阳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递给傅星:“给你的,下午在集市上买的。”傅星打开布包,里面是个小小的毛线团,浅灰色的,和他身上的毛衣颜色很像。“我见你毛衣袖口有点松了,”陈阳挠了挠头,声音有点低,“你要是不嫌弃,就自己补补,或者让婶帮你补。”
傅星捏着毛线团,软乎乎的,带着陈阳的体温。他抬头看陈阳,月光落在陈阳的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小扇子似的。“谢谢,”傅星轻声说,“我自己会补,补好了给你看。”
陈阳笑了,转身往家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明天还去柴房劈柴吗?我来帮你。”傅星点点头:“去,我把那本语文笔记整理好,给你看里面的诗词。”
陈阳回到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傅星下午给的数学笔记,翻来覆去地看。笔记上的字迹娟秀,示意图画得很仔细,偶尔在页边还画着小小的星星,和手抄本上的插画很像。他想起傅星蹲在旧书摊前挑书的样子,想起他抱着布料时的小心翼翼,想起他戴一只手套收萝卜干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傅星回到屋里,把那个浅灰色的毛线团放在书桌的笔筒里,旁边是那个蓝色的玻璃弹珠和竹编小蚂蚱。他打开软皮笔记本,先画了柴房门口的石墩,石墩上放着一把斧头,旁边码着整整齐齐的柴火,柴火堆上放着两个没吃完的红薯皮。然后,他画了集市上的旧书摊,摊前蹲着两个身影,怀里抱着旧书,手里拿着麦芽糖。接着,他画了院子里的石桌,石桌上摊着两本旧书,旁边放着一本笔记,笔记上画着小小的几何图,石桌旁的两个人各戴一只手套,手里抓着一把萝卜干。
画完,他把那个浅灰色的毛线团放在笔记本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画里各戴一只手套的手,像碰着陈阳下午递麦芽糖时的指尖。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笔记本上,和桌上的灯光交叠在一起,暖得像柴房里的木头香,甜得像嘴里没化完的麦芽糖。
九零的晚风里,旧书的纸页还留着集市的烟火气,毛线团的软和早已融进空气里,未说出口的心意藏在递手套的指尖上,藏在整理笔记的笔尖上,藏在每一个各戴一只手套的瞬间,像柴房里的柴火,在时光里悄悄燃着,温暖每一段一起走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