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露痕与余温(2/2)

傅星点点头,把面粉袋放进帆布包,指尖碰到里面的炒芝麻,忽然想起早上陈阳给的凉白开,从包里拿出芝麻袋,递了一颗给陈阳:“尝尝,我妈炒的,香得很。”陈阳接过芝麻,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亮了:“好吃,比我奶奶炒的脆。”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村里走,路上的风比早上暖,吹得人头发都飘了起来。路过供销社时,陈阳停下车:“我去买包钉子,家里的鸡笼坏了,得修修。”傅星跟着他走进供销社,里面摆着各种日用品,肥皂、火柴、针线,还有挂在墙上的旧日历,已经翻到了五月份。

供销社的阿姨认识陈阳,笑着问:“阳阳来了?买啥?”陈阳指着货架上的钉子:“阿姨,要一包细钉子。”阿姨点点头,拿了包钉子给他,又看了看傅星:“这是你弟弟?长得真秀气。”陈阳的耳朵尖红了:“不是,是我同学,傅星。”

傅星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在货架角落里的一个旧收音机上,外壳是棕色的塑料,有点磨损,却擦得很干净。陈阳付完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喜欢这个?”傅星摇摇头:“就是觉得眼熟,像我爷爷以前的那个。”

“我爷爷也有一个,后来坏了,修不好了。”陈阳说着,伸手摸了摸收音机的外壳,“要是能找到零件,说不定还能修好。”傅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陈阳好像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不管是修播种机,还是修旧收音机,只要是他在意的,就会用心去做。

出了供销社,晚霞更艳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并排落在路上,偶尔有风吹过,影子就跟着晃一晃,像两只贴在一起的小鸟。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陈阳停下车:“歇会儿吧,骑了一路了。”

两人坐在槐树下的石墩上,傅星从帆布包里拿出水壶,递给陈阳:“喝点水,刚才出了不少汗。”陈阳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递还给傅星,壶口还带着他的温度。傅星喝着水,看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槐树下弹玻璃球吗?”

陈阳点点头:“记得,你总赢我,我的玻璃球都被你赢走了。”傅星笑了:“后来我不是还你了吗?你说要留着当纪念。”陈阳也笑了:“是啊,现在还在我抽屉里放着,和我的弹弓放在一起。”

傅星心里动了一下,像是有只小虫子在轻轻爬,他转头看陈阳,陈阳的侧脸在晚霞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停在脸上的蝴蝶。他忽然想起中午在李叔家,陈阳递给他的红薯,想起下午帮他抬机器时的温度,想起他耳朵尖的红色,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散落在地里的种子,悄悄在他心里发了芽。

回到傅星家的巷口时,天已经擦黑了,巷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把路面照得暖暖的。陈阳停下车:“面粉拿回去吧,别让你妈等急了。”傅星接过面粉袋,忽然想起帆布包里的芝麻,拿出来递给陈阳:“这个你拿着,给奶奶尝尝。”

陈阳接过芝麻袋,指尖碰到傅星的指尖,两人都顿了顿,又赶紧分开。“明天还要去地里吗?”傅星问,陈阳摇摇头:“李叔的地播完了,明天歇一天,后天去帮张大爷收油菜。”

“好。”傅星点点头,看着陈阳骑上自行车,车铃声“铛铛”地响着,渐渐消失在巷口的灯光里,才转身走进巷子。回到家,妈妈正在厨房做饭,闻到面粉的香味,笑着问:“李叔给的面粉?”

“嗯。”傅星点点头,把面粉放在案板上,“李叔说这个磨面条好吃。”妈妈接过面粉袋,摸了摸:“确实是好面粉,明天给你擀面条吃。”又看了看他的帆布包:“今天没去书店?”

“陪陈阳去供销社买钉子了。”傅星说着,走进自己的房间,把帆布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那个芝麻袋——陈阳刚才没拿走,还留在包里,袋口还带着他的温度。他把芝麻袋放进抽屉里,和昨天的手帕放在一起,像是藏了个小小的秘密。

晚上吃饭时,妈妈端上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碗鸡蛋汤,是用下午李婶给的鸡蛋做的。傅星喝着汤,忽然想起下午在地里,陈阳帮他擦裤腿上的种子,想起他扶自己时的手掌,心里像装了碗热汤,暖得刚好。

吃完晚饭,傅星回到房间,打开软皮笔记本,翻到第五页,在“润物无声”下面,写下了“心有灵犀”。他看着纸上的五个词,忽然觉得,这就是他和陈阳的样子——不用多说,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不用刻意,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在意,像槐树下的石墩,沉默却温暖。

他翻开笔记本的空白页,轻轻画了两个坐在槐树下的影子,一个手里拿着钉子,一个手里攥着芝麻袋,像傍晚那样,慢慢坐着,影子被晚霞拉得很长。窗外的晚风轻轻吹着,带着麦田的清香,还有远处供销社飘来的肥皂味,和昨天的味道一样,却又多了点不一样的暖。

九零的夜色里,他们的影子还在槐树下停留,朝着灯光,朝着彼此,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