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木顶与野菊(2/2)

下午刚开工,李师傅就抱着个旧收音机过来了:“你们俩试试修这个,上午装零件累了,换个轻巧的活——就是没声音了,应该是线路松了。”陈阳接过收音机,外壳是深棕色的,上面的漆掉了不少,他打开后盖,里面的线路密密麻麻,有几根线松了头。

“应该是线头脱了。”陈阳指着一根断了的红线,“这个接好就行。”傅星凑过去看,线路看得他眼花缭乱:“我帮你递工具,你说要什么我就拿什么。”陈阳点点头,“先拿个小镊子,再拿卷绝缘胶带。”傅星赶紧从工具盒里找,把镊子递过去时,不小心碰到了陈阳的手,两人都笑了笑,没说话。

陈阳用镊子夹着红线,小心翼翼地接在接线柱上,又用绝缘胶带缠好。傅星看着他的手,虎口处的创可贴已经有点脏了,却还是牢牢地贴在上面。“好了,试试能不能响。”陈阳把后盖合上,按下开关,里面先是“滋滋”的电流声,接着忽然传出了歌声——是首老歌,调子慢悠悠的。

“响了!”傅星眼睛亮了,凑过去听,歌声虽然有点模糊,却清清楚楚的。李师傅走过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错啊,比我年轻时学得还快。”陈阳挠了挠头,笑着说:“还是傅星递工具递得好,不然我也修不了这么快。”傅星耳尖有点热,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明明是你厉害,我都看不懂线路。”

修完收音机,两人又接着装播种机。这次傅星熟练多了,递零件、拧螺丝,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傍晚的时候,播种机终于装好了,李师傅试着转了转齿轮,“咔嗒咔嗒”的声音很顺畅:“不错不错,明天就能用了。”傅星和陈阳对视一眼,都笑了,眼里的光比灯泡还亮。

收拾工具的时候,傅星忽然想起早上的小木板:“小猫的窝有了顶,下雨就不怕了吧?”陈阳点点头:“我爷爷说,松木不怕潮,能撑好久——明天咱们再带点干草,把窝填得再软点。”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头玩意儿,递给傅星:“我爷爷昨天磨的,给你。”

傅星接过来一看,是个小小的木片,上面刻着朵野菊花,和早上摘的那朵一模一样,边缘磨得光滑,还涂了点清漆,亮闪闪的。“真好看,”傅星摸了摸菊瓣的纹路,“爷爷手真巧。”陈阳笑了:“他听说你喜欢野菊,就琢磨着刻了一个,说比鲜花能放得久。”

往回走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路边的麦浪被风吹得翻涌,像金色的海。路过篱笆时,他们特意停下来看了看小猫,几只奶猫正蜷在木顶下睡觉,大猫守在旁边,见他们来,轻轻叫了两声。傅星把早上摘的白菊插在猫窝的木顶上,黄的绿的衬在一起,格外好看。

“明天我带点干草来,”傅星蹲下来,摸了摸奶猫的头,“再把妈妈做的饼干带来,给它们当零食。”陈阳点点头,把咸菜罐的盖子盖紧:“我带玉米饼,还有爷爷找的旧棉絮,垫在窝里更暖和。”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车筐里拿出个油纸包,递给傅星:“这个是奶奶做的糖糕,特意少放了糖,你尝尝。”

傅星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糖糕是金黄色的,还冒着点热气。他咬了一口,外皮酥脆,里面的糖馅甜而不腻,正好合他的口味:“真好吃,比供销社买的还香。”陈阳笑着挠挠头:“你喜欢就好,我明天再给你带。”

到了傅星家巷口,陈阳把自行车停稳:“明天还是老时间,我在槐树下等你,带棉絮和玉米饼。”傅星点点头,把布兜里的橘子塞了两个给陈阳:“这个你带回去吃,妈妈说多吃橘子补维生素。”陈阳接过橘子,揣在口袋里:“好,那我走了,你进去吧。”

傅星转身进了巷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陈阳还站在槐树下,对着他挥了挥手,车筐里的野菊花在夕阳下晃了晃。傅星也挥了挥手,直到陈阳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回家后,傅星第一时间把木刻野菊放在窗台上,挨着木头星星和小木勺,三个小物件摆在一起,像一串小小的星星。他又把陈阳给的糖糕拿出来,掰了一小块给妈妈:“这是陈阳奶奶做的糖糕,少放了糖,可好吃了。”妈妈尝了尝,笑着点头:“是挺好吃,明天你也带点我做的饼干,给陈阳和他奶奶尝尝。”

晚饭时,妈妈炖了萝卜排骨汤,还炒了傅星爱吃的土豆丝。傅星扒着饭,跟妈妈讲了今天装播种机、修收音机的事,还说了陈阳帮他装轴承、修线路的事,说得眉飞色舞。“陈阳这孩子心细,”妈妈给他夹了块排骨,“你们俩一起干活,互相帮衬着,比什么都好。”傅星点点头,咬着排骨,心里想着下午陈阳帮他接线路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睡前,傅星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木刻野菊,指尖摸着上面的纹路。他想起早上陈阳帮他调自行车链的样子,想起中午他帮自己洗碗的背影,想起下午一起修收音机时传出的歌声,还有刚才他递糖糕时的笑容,心里像装了块温乎的红薯,软乎乎的。

窗外的风带着野菊的香味吹进来,混着麦浪的气息,还有窗台上木刻野菊的清漆味。傅星把木刻野菊放在枕头边,想着明天的事:和陈阳一起给小猫添干草,一起去车间用修好的播种机,一起背《岳阳楼记》的后半段,说不定还能再修个小收音机。

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见收音机里的老歌,还有陈阳帮他吹指尖时的呼吸声。这样的日子,像修好的收音机那样,能传出暖人的声音;像木顶下的猫窝那样,安稳又暖和;像窗台上的野菊那样,带着淡淡的香。

九月的风里,槐树下的自行车还停在那里,车筐里的野菊迎着月光,亮闪闪的。他们并肩走着的路,像装齐了零件的播种机,每一步都踩得扎实,慢慢往有光的地方去。